林家庄是个比较大的村子,赛牡丹让车夫和喜梅在村头的一间茶水铺里等她。
赛牡丹又从村头挨家挨户开始问起。问了一半多人家后,仍然是毫无进展,前后已经跑了二十几天,赛牡丹心里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方向和思路是不是有什么不对?这个林家庄是她的最后一站,坚持完这个村子吧,如果再无收获就要重新规划这件事了。
赛牡丹自己给自己打气:不要泄气,不坚持下去怎么知道对不对呢。
下一家的房子看上去已是年久失修,赛牡丹站在院门口叫,“有人吗?”
连问了三四遍后都无人应声,赛牡丹想可能家中无人吧,刚转身要走,从房中传来一个苍老无力的声音,“谁呀?”
听到是个老妇人的声音,赛牡丹的心里又燃起了一线希望。通过这么多天的走访,赛牡丹发现村子里一般留在家中的都是些女子,女子要么新嫁过来不知此事,要么还小,都不知道十几年前的事。
她急忙应道:“阿婆,我是过路的,有点事要打听一下。”
听到里面应允的声音后,赛牡丹过去推开房门走进去,房间里的光线昏暗不堪,茅檐土墙,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婆婆卧在炕上,赛牡丹走到老婆婆的身边,闻到一股臊臭之味,再一看炕上,只铺着一张破烂席子,实在是脏得不成样子,炕头上放着一只破口的碗,里面的东西黑黢黢的不知何物。
赛牡丹忍住心头酸楚,问道:“阿婆,我想问问十几年前这庄子里有没有人家里突然多了两个小孩子,一男一女?”
阿婆费力地准备起身,但看样子她的下半身已经动不了。
赛牡丹急忙说:“阿婆,你躺着吧,你要是不知道我就到另一家去打听打听。”
阿婆伸出手,似乎要拉住赛牡丹的样子,“姑娘,我知道有户人家,你顺着路往前走,到路边第三个门里去问。”这几句话,阿婆说得断断续续。
赛牡丹听出这里有些眉目,心情非常得激动,连声道谢后出了阿婆家的院子。
顺着路找到第三个门后,赛牡丹立在门口看看,这间院中的房子似乎比老阿婆住得好那么一点,但也没好出多少,差别只是破旧程度不一而已。院门开着,院子里堆满乱七八糟的杂物。
赛牡丹立在院中,刚要开口,就听到房中传出哭泣声呜呜咽咽,夹杂着啪|啪打骂之声,“你这杂种小biao子,没带钱回来干什么?快说,你的钱都去哪里了,是不是拿去养汉子。”
“没有,我都说了这个月不发月钱……”一个女子拉着哭声在解释。
“那你那死鬼爹还不得打死我们娘们。”另一个女人也开始号啕大哭起来。
赛牡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想当时不宜出声,还是到院外等屋里的人平静了再说吧。
刚要出院门,迎头撞上一个满身酒气的男子,只见此男子踉跄着脚步,血红着眼睛,满脸恶气,令赛牡丹不禁胆颤,赛牡丹急忙躲过他就要出门。
那男子见院中有人,也是一顿,趔趄着脚步,满嘴奔着酒臭味,用手指点着赛牡丹,“你是,是谁,在,在我家院子,院子里干什么?干什么?”
未待赛牡丹回答,屋中人听到院子里男子的声音后,两个女人如同惊弓之鸟般蹿了出来。
赛牡丹看了一眼,呆了,那个眼泪汪汪的年青女子不就是林冰冰吗?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一揉细看,不是林冰冰还有哪个?
林冰冰屋门后先看到她的爹爹林大富又是喝得酩酊大醉得回来,心中又是恐惧又是厌恶,再一转头,竟然看到赛牡丹立在自家院子里,又是惊奇又是难堪,就要扭头进屋。
林大富见了自家闺女,第一句话出了口,“带钱来了吗?”
林冰冰的娘急忙冲过来扶住林大富,“走,走,走,进去说,这里还有外人。”
林大富一把推开他的老婆,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冲向林冰冰,瞪大眼睛,“我问你呢,你哑巴了,拿钱来,我昨晚赔了本,给我钱我要捞回来。”
林冰冰又急又气又羞,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唰啦啦地往下淌,嘴里却说不出话来。
林大富可能猜出林冰冰没有带钱来,抬手啪的一声就打在林冰冰的脸上,啐了一口,“没钱你回来干什么?”
林冰冰抬手捂住自己的脸,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流,却没有出声。
赛牡丹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她的手伸进口袋捏住了一块碎银,但没有勇气拿出来。
林大富的腿开始向林冰冰招呼过去,刚才还因醉酒站立不稳,此时打起女儿来却又毫不含糊。
林冰冰蜷缩在地上,双手抱住头不出声。
林冰冰的娘似乎也不敢上前阻拦她的丈夫,就立在一边如同筛糠般颤抖。
赛牡丹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场景,她将手中的银子掏出来偷偷扔到林大富的脚下,“林冰冰,你的银子掉下来了。”
林大富一听到银子,两眼放光,低头一看,果然有银子在自己脚下,忙弯腰去捡,可能弯腰的时候酒气冲头,竟一下栽倒在地上。
林冰冰的娘过去扶起林大富,从地上捡起银子,林大富从她的手中抢过银子后又往大门外走去。
林冰冰的娘哭着去拦他,“她爹,今天就别去了,去了也是输,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林大富手一抬,作势要打她的样子,“啰里啰嗦,女人家懂什么,别说那晦气话,赢钱的运气都是被你这张破嘴给说跑了,少管求我。”
林冰冰的娘闪到一边,林大富又出门去了。她娘却没有罢休,过来又开始指责林冰冰,“小蹄子,你不是说没钱吗?”
林冰冰依旧蜷缩在地上不动,似乎没听见她妈说的话一样。
赛牡丹心中一阵悲凉之感,她走到林冰冰的母亲身边,将手中的一些散碎银两都给了这个妇人,“别骂她了。”她上前去搀扶林冰冰,这才感觉到林冰冰的身体在瑟瑟发抖。赛牡丹的心里又是一酸。
林冰冰用手推开赛牡丹的手,强站起身来,“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是来看我笑话吗?”
赛牡丹听她依然是那么的尖锐,如同一只时刻竖起刺的刺猬一样,但感觉已然和先前大为不同,她抿抿嘴唇,对着林母说:“伯母,有件事跟你打听一下。”
林母问道:“什么事?”
赛牡丹将林母拉到一边,悄悄问道:“十几年前一天夜里,你家院里有没有突然多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林母听闻此言,有大惊失色之态,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这样的事。”矢口否认。
林母如此过于激烈的反应让赛牡丹的心里更加起了疑虑,但她也不指望现在从林母口中问出什么,对林冰冰说:“走,回去吧。”
林冰冰依然冷冰冰,“你走你的。”
赛牡丹出门来,心中一团闷气,她急忙深呼吸几口气,尽管她知道这只是阶段性的进展,但却是具有突破意义的,她有了谜底就要揭晓的快感。
赛牡丹在路边四下张望,看到不远处有个卖东西的小店,忙跑过去看看,见这里的点心包装都是粗陋不堪,却也没有别的东西可选,就买了一包点心送到那位老阿婆的床头,“阿婆,你先吃这个点心,等有空我再来看你。”
赛牡丹一路沉默着回到村口与喜梅和车夫会合,坐在车上,也是一声不吭。
喜梅看赛牡丹表情严肃,只当是今天之事不甚顺利,也不敢多说什么。
突然,赛牡丹对车夫道:“大哥,我们在这里停一会儿,等个人。”
车夫只得将马车停在路边。
左等,右等也不见林冰冰的身影,那车夫已然有些不耐烦,催促好几遍。
赛牡丹只不理他,直到日薄西山之时,才看到林冰冰单薄的身影缓缓从村中走出来。
走到离赛牡丹有几十米的地方,林冰冰停住了脚步,约有十几秒钟后,她又抬起脚,走到赛牡丹的身边来。
看到林冰冰走近后,赛牡丹迎上前去,“林姑娘,回去的路还很远呢,我们一起坐车走吧。”
林冰冰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赛牡丹让喜梅上车去,“那我陪你走走。”
林冰冰边走边道:“你心里一定是既讨厌我又同情我,现在你是真心邀我坐车,但我这人人如其名,却未必领你的情。你硬要给我,我不接受或者接受后不领情,你可别恼。”
赛牡丹笑道:“你倒是个爽快的人,有什么说什么,我喜欢。”
两人一道走了约有半个时辰后,林冰冰说:“上车吧,走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