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开了,有住客回家。
电梯键亮了,是离人不再。
靠在正对着电梯的墙上,跺脚。
一下、一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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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华约了四个男人同行,周倩和许壹一起值房。
虽然许壹期待张华能够另选位佳丽,这样她就能逃脱他的魔爪。只是张华似乎是对许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无奈之下她也只能亲自上阵。
同样都是偷,小偷和大盗却互相不以为然。小偷不满大盗的胆大妄为,大盗反而嫌弃小偷的胆小如鼠。
许壹虽能明白这样的道理,但她万万不肯承认她就是小偷!
她根本就不是!
小偷至少还有“偷”这个目的,许壹却绝无可能献身给任何一个人。
何况一个年逾五十的大老粗?
张华的几个狐朋狗友跟他一般岁数、一般打扮,所谓近墨者黑大抵如此。
歌声、碰杯声还有一些说不清来路的古怪声音此起彼伏。
没有一点含糊和花把势,这几个男人直奔主题。
“老公,你别这样!啊~”老男人把手伸进佳丽的背心裙里,如果能透视那件背心裙,大概男人的手是直接穿过了胸衣,抓住了她的胸器。
“啊~老公,你好坏啊!”声音媚得能掐出水来。
每日在完全开放、有经理、主管无数男人公然进出的佳丽休息室穿胸衣、脱底裤,以讨论谁的内裤更性感为乐,被各式各样男人抚摸过,甚至和老少胖瘦都上过床,她们究竟还会叫什么?
许壹不想去想!
也不敢去想!
男人的表情倒是寡淡自然,好似在听什么无关紧要的新闻,并不露出一丝愉悦。
似乎指尖的享受是不够的,还需要口水的撕缠。
一个湿吻接踵而至。
记得曾有个佳丽在化妆室里讲笑话。她说:
“从前有个刘书记,他总嫌弃自己的老婆办事不叫。
于是就在外偷食养情人。
第一个情人也不叫,
第二个情人也不叫。
直到第三个情人有要叫的趋势。
刘书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说服了第三任情人要叫。
那晚他们办事,情人开始叫。”她开始惟妙惟肖的模仿那叫声,“啊~啊~”,多么妖娆、勾人魂魄。
笑话到此为止。
其实这连个冷笑话都算不上,但最妙的是,这个“笑话”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这个佳丽讲完电话,她的电话响了。
她那大大的手机屏上显示着“刘书记”来电。
她自己就是那个笑话!
现实和回忆的界限有一瞬变得模糊,许壹想着想着快要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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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层显示是数字6。电梯门开了。
是她吗?
不是她!
不是她!
依然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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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男人顶着一个相扑运动员似的啤酒肚,灌醉了陪他的佳丽。
都说死人不会泄密。
但是醉酒睡着的人似乎更能给人欢愉。
从上至下,她的器官都被吃干抹净,连渣都不剩了。不过对于醉酒的人来说,不过是夜来一场春梦,来去了无痕。
佳丽们上班时间的身体是归属于客人的,所以即使是睡着了,或许她死了,她也是归属于一个第一次见的陌生人。
直到这个人想要剥下佳丽的内裤为止。
那是她们最后的底线也是唯一的底线。
公主一项重要的职责就是在上班时间内保护好佳丽的身体,不让它的构造平衡遭到破坏,简单说就是遭到□□。
所谓的管理层就这样没有任何成本地控制了佳丽们的脑子,让她们心甘情愿,甚至是死心塌地地成为为自己赚钱的工具。多么的狡猾呀?!
许壹既能看得透,却也看不破。她明知自己也是被利用的对象,却是无处奔逃。
用苹果的话说就是:“你不在这个夜场上班了总还要找其他的夜场上班!过惯了有钱日子哪里还当得起穷人?既然兜兜转转,还不如安心在此。”
这逻辑的确是很讽刺,但许壹却说不出它的不对来。
即便如此,有些事,她始终学不会。
但是她明白,自己不愿意的事未必大家都不愿意。一天至少600,有时候三五千甚至可能上万的钱难道诱惑不了人?
她拯救不了任何人,就像任何人也拯救不了她一样!
眼见醉酒的佳丽只剩下一条内裤了,她只能动员张总向男人敬酒,然后借机让同行的几个佳丽和周倩扶她去休息室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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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你怎么还在这儿呀?”大妈跳完广场舞,一身热汗。
不曾想会被搭讪,他猝不及防:“嗯……我忘记带钥匙了。”
“跟女朋友吵架了吧!等这么久!”大妈随口一问,也没想听具体的回答,掏出钥匙开门回家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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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其他几个经验颇为丰富、特别厚脸皮、对付佳丽们已经有套路的男人,张华的进度明显滞后了。
酒壮怂人胆。喝了几瓶啤酒,张华明目张胆起来。他和许壹聊天,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夏天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啊?”
“挺好的,华哥。”
“那……”手隔着许壹的衣服捣鼓着她的胸衣锁扣。
许壹看着他面色潮红,裤裆里撑起了一艘小船儿。
许壹快要忍无可忍了。
她抖一抖背,拉开张华的手,说:“华哥,我最怕痒了!”绷着的笑脸已经快坚持不住,肌肉都快抽搐了。
“对不起对不起!”张华有点不好意思,迅速收回手。
也许还有救。“华哥,你看你那几个兄弟,多色呀!”
“哈哈,到这里不色那到哪里色去?”张华吃吃地笑了,似乎笑岔了气打了一个响嗝。
“女孩子多不好意思啊!我就不喜欢这么明目张胆的,有什么事情也该私底下……你说对不对?”
张华似乎也认可许壹的观点,“你说得也对。其实我也挺不习惯的。”
上钩了。“对吧!”一双美目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张华。
张华似乎咀嚼出许壹说这话里的深意,睁大微醺的眼睛看着许壹。
他瞳孔放大、双目放光,给许壹一个他已了然的讯号。
许壹所有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拖延再拖延,直到有一天他明白许壹其实一直在对他说谎话。
其实她并不把他当成好哥哥,也并不想跟他出去。
这一招却是对付不了张华那帮“兄弟”们的。他们一个个都是“烂场地”(已经玩转了夜场),很清楚的知道女人们说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口袋里的钱。
钱他们可以给,但是废话别多说就是要让他们过瘾。
于情理来说,他们的确是对的。就像你去买菜,明明付了钱,菜农却说菜早就给了你了。你看着自己两手空空直呼对方在忽悠你,他却很陈恳地说:“这菜只有聪明人才能看得到。”
于许壹来说,她宁愿当骗人的菜农,也不愿意把自己的“菜”卖了。
当某个佳丽穿上最后一件被男人脱下的衣服,客人们满足地结账。
掐准吴昊快要把账单送来的时间,许壹准备溜出去。
她找到周倩:“倩倩,等会儿帮我要小费,我先躲一下,不然那个张总要找我出台。”
“没问题!我就说你去拉肚子了。”周倩答应。
许壹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手袋递给周倩,“倩倩,我把包放你这儿了。客人看见我带着包出去肯定会怀疑的。等会儿他们走了我来找你!”
“好,你快去吧,等会儿就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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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四个小时。
五个小时。
程门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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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死你可不可暂时别要睡,陪着我让我可以不靠安眠药进睡……”
躲在厕所里的许壹接到了张华的电话。
“夏天,你在那儿呢?”
“华哥,不好意思啊,我肚子疼在拉肚子呢!”许壹说得很急促,似乎自己真的在拉肚子。就像是翘课的时候被老师抓包会上演的戏码一样。
“你倒是快点儿呀,大家都等着你呢!”
“我这儿……不知道要多久呢!”
“你真是的,早不拉晚不拉……”有七言八语的背景声出现。
“华哥,要不这样吧,你们先走,我等会儿给你打电话。”
张华不作他想,“也好吧,你快着点啊!”
从这一刻起,许壹知道张华这个客人她是永远地失去了。不久他就会反应过来许壹一直的欺骗,也会明白许壹这个市井贪财的女人!
那有什么办法?!别人的心思自己没法理会,管它呢!
回过神儿来,许壹把张华从手机联系人里删除了。
张华离开了,周倩发了短信知会了她。
许壹询问了收银台包房的消费情况,又从周倩处得到了属于自己的600块小费和手袋。
才刚12点,许壹下了一个早班。
”我怕死你可不可以暂时不要睡,陪着我让我可以不靠安眠药进睡……“没有标注的电话,但这熟悉的感觉。
是张华打来的。
许壹没有接,任由它从头响到尾。
许壹饿了,在楼下的开通宵的水果摊儿上买了几个苹果,叫老板娘帮忙洗好一个,一边走一边吃。
苹果应该还没下班。尽管苹果的大烟嗓实在是很烦人,但早一点回去,早一点睡着就不会受影响了。
一、二……五、六。到了。
“叮咚。”电梯铃响了。
这应该也不是她吧?她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呀?
还是说她会和“宇宙第一帅”一起回来?
内心莫名梗塞。
他没有任何反应,刚刚数完了黑色,他又沉默地数着自己的格子衬衫上有多少灰色的方格。
电梯门像是放慢镜头,缓缓打开。一双韩剧里男主角才会拥有的大长腿映入眼帘。面前的男人有开阔的肩翼,随意地穿着灰色的有质感的v领毛衫。
温文儒雅。
许壹就是喜欢能把简单的衣服穿得有味道的男人。这样的衣挂子就是有让人为他搭配衣服的欲望。
看起来,他在等人。
“程诺?”男人站在电梯门口瑟瑟发抖。他低着头,右脚高频地抖动着。这让许壹想起一句话,“取暖基本靠抖”,呵呵。
“是你!”
程诺闻声立马抬起头来。
新月一般的笑照亮了他的眼睛。
那样熟悉。
你好,许壹!
许壹捕捉到他的眼里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那些情绪太复杂,复杂到它就算一直停留在程诺的眼眸里,许壹却无法言说。
“你怎么在这儿?”许壹只能这样问。“怎么,你也住这儿吗?”
“对。”
“你住几号?”没想到会这么巧。
“我住3号,转角第一间。”程诺答道,“你呢?”
程诺不敢确认自己是否爱上了许壹,他只是找到了自己的阳光而已。当他确认许壹住在这里的那一刻起,他急迫地寻找和她同层的出租房。
直到运气好的找到、高价的租下以及繁琐的搬家细节。
人,怎么能离开自己的阳光呢?
“那我们不能算隔壁,我住5号。”许壹想指一指,但似乎不需要,又把手放下来,“不过可以算是邻居了,就在隔壁的隔壁。”
“对。我们是邻居。”
“你在等人吗?”
“跟女朋友吵架了吗?”
程诺忽然想起广场舞大妈的话。
他干笑两声,“对,我在等我女朋友!”他昂起头颅,似乎想要对许壹宣誓主权。
“不是说你单身吗?”笑笑告诉过她,程臻的小叔叔一直单身。
我这是在做什么?许壹她现在有男朋友了,而且那个人就住在你隔壁的隔壁。你还有什么非分之想?你还自作多情什么?
自讨苦吃!
程诺表情略有黯淡,似乎在思索一个极难懂的问题。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我依然可以像以前一样,默默地站在她需要的对面。
他浮起一个笑容,
“我在等她。”
而那个人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