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先生，现在……”说话的男人在看清叶瑾瑜阴沉发黑的面色之后，立即噤声，专注地盯着监控画面看，就连大气都不敢出。叶先生这人向来温和，面上总有笑意，这还是小吴第一次见到他不苟言笑的模样。

　　叶先生，叶瑾瑜，也就是刚才的“秦医生”。

　　此刻的他坐在四方座椅上，摘下医用口罩的他，露出英朗清俊的五官，双眉轻蹙起拢向眉心，薄唇紧抿，他的视线锁住监控画面上的那道身影，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手指把玩着zippo打火机，“啪嗒”一声，有淡蓝色的火焰冒出来，灼灼燃烧。

　　又是“啪嗒”，火光骤然消失。

　　叶瑾瑜倏地起身，他指了指监控画面对小吴交代一声，“盯紧点，我出去抽根烟。”

　　小吴应了声“遵命”，叶瑾瑜走出监控室，走到安全通道楼梯口，随意地坐在台阶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夹在口中，而后点上，淡蓝色的火光下有烟雾逐渐开始缭绕蔓延。

　　透过那层浑浊灰蒙的雾，叶瑾瑜仿若看见了从前。

　　他看见莫西如花的笑靥就在他面前，伸手去触碰，摸了一个空。须臾过后，他耳边又听到莫西的声音，听到她说——

　　现在的你，连自己都保护不周全，又何谈保护我？

　　我们分手吧，瑾瑜。

　　这是自相恋后，莫西第一次如此正经地唤他“瑾瑜”，若是往常，她会唤他“金鱼”，故意地将第四声读成第一声，拖长尾音，带着小女孩的娇羞与俏皮。

　　那时叶瑾瑜亦是气极了，他在家族里腹背受敌，而恋人的不理解亦化作一把利刃直戳他的心口，鲜血四溢之余，他咬着牙，冰冷地说：“如你所愿。”

　　之后，他果真如莫西所愿，与她分手，各自生活。

　　忙碌之余，他无暇思及她，而清闲之际，他心头空落落的，好似缺了一块，怎么都补不完整，亦是从那时起，他开始抽烟，之后他发现，烟果真是好物，能令他时不时见到她的幻影。

　　陷入往事中的叶瑾瑜放松了警惕，他没有注意到有“嗒嗒嗒”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在空阔的安全楼梯通道里，声音愈发清亮，很有节奏的徐徐向下走来。

　　————

　　扶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下走，另一只手隔着一次性口罩摸了摸自己的左脸颊，现在口腔麻麻的，有点胀人，莫西的眉头一直都没有松开过。

　　冷不丁吸入口的空气里夹杂着烟草味，猝不及防地被呛到了，莫西止不住地咳嗽，一不小心牵扯到拔完牙后缝补的伤口，疼得莫西整个人顿住，苍白的右手死死地扣住楼梯扶手，心中低咒一句——

　　哪个挨千刀的！

　　站住不动，过了好一会儿疼痛感才舒缓过去，莫西来了精神，加快步伐走下楼梯，看见罪魁祸首正坐在台阶上，双手手指没入浓密的黑发中，抱着头，唯有背影看去上还不错。他的脚边散落着两根香烟头，隐隐有未燃尽的火光。

　　火气“蹭蹭”往上冒，莫西三步并作两步从台阶上跳下来，碍于不能说话，她大力地拍了拍罪魁祸首的肩膀，“喂！”

　　那声“喂”听起来软绵绵，毫无气势。

　　当那人抬起头来，莫西瞬间怔住了，从挎包里找手机的动作都僵住了，她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贪婪地目光在那人精致的五官上不断游走。

　　严医生不是说他家里有急事先回家了吗？怎么在这里？

　　“看够了吗？”冰冷不耐烦的声音将莫西拉回现实中来，她就这样俯视着叶瑾瑜，眸中带着不可思议的情感。

　　终于，她找到了手机，打开备忘录，飞快地输入——你抽烟了？

　　叶瑾瑜“呵呵”冷笑了两声，其中嘲讽意味甚至明显，他站起来拍了拍身后的灰尘，“你会关心吗？莫小姐。”

　　——我……

　　莫西的话还未打完，她的动作就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看清来电显示，她身躯一震。

　　电话来自——英明神武的头儿。

　　想挂断，但又犹豫不决，万一有紧急任务呢？一不小心，手指滑开接听键，莫西颤巍巍地将电话举至耳边，“喂？”

　　“天水街23号，有命案发生，给我半个小时内赶至现场。”

　　说完不等莫西反应过来，电话那端的人已经急乎乎地挂断了，听着“嘟嘟嘟——”的急促音，她心有点塞。

　　——抱歉，有急事，我先走了。

　　写完将手机屏幕举给他看，两秒之后莫西就将手机放入挎包里，两手拉着挎包背带，匆忙地向楼下走去。忽然，背后有一股大力拉扯着她，她整个人向后倾倒，脚后跟抵到台阶，身体重心向后。

　　“你……”

　　一扭头，对上那双深邃的墨色瞳孔，阴影笼罩在她上方，淡淡古龙香水味混合着烟草味扑鼻而来，莫西微微张开嘴巴，不可思议地盯着那人看。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莫西的脸上，她觉得痒痒的，想要伸手去挠，可是她的身子被束缚住，双手被人抵在身后，感觉叶瑾瑜的呼吸就在离自己很近很近的地方，莫西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目光凝视在他放大的清逸俊朗的脸上，近到连他细细的毛孔都能分辨出。

　　鼻尖贴着鼻尖，莫西甚至能感觉到叶瑾瑜长长的眼睫毛扫过她的脸颊，时间恍若静止不前。

　　叶瑾瑜摘下了莫西面上的口罩，而后吻住了她。

　　这一吻，时间过得尤其漫长，莫西的大脑瞬间空白，她瞪圆了双眼，被动地承受着，暂时遗忘了反抗。

　　微凉、柔软的触感，太过于美好，以至于两人都沉溺其中。薄唇覆盖住她的，小心翼翼地探出舌头伸了进来，轻巧灵活地追逐着莫西的。

　　这一吻，好似要吻到地老天荒。

　　莫西几乎就要沉溺在叶瑾瑜的温柔之中无法自拔。

　　再次响起的手机铃声惊扰了二人的缱绻，如梦初醒的莫西忽然大力地推开叶瑾瑜，挣脱开他的束缚，从不舒服的姿态中解脱出来，猛地站起来。

　　“喂？”

　　“叶先生，不知道您方便现在过来一趟吗？”

　　“地址。”

　　“天水街23号。”

　　叶瑾瑜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莫西，说：“好。”而后，他牵着莫西的手，往楼梯下走，他的声音中有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愉悦，他说：“一起走吧。”

　　莫西：“……”

　　莫西内心os：这人真是莫名其妙，但是碍于自己此时不能讲话，她忍了，同时挣扎着甩开叶瑾瑜的手，后者倒也不介意。

　　“不用了，我有车。”

　　强忍着牙龈的胀人疼痛感，莫西沉着脸说完就“嗒嗒嗒”快步离开。叶瑾瑜凝视着她的背影，浅浅一笑，眉眼间柔和了几分。

　　————

　　莫西与叶瑾瑜两人一前一后的抵达天水街23号，那里已经被警方封锁，有警员拦住他们的去路。

　　“我是市警队刑侦科的莫西。”掏出警官证，那位警员核对之后放她进去现场，而尾随着她的叶瑾瑜则没有如此优厚的待遇。

　　“对不起，警察办案，还请离开。”

　　“我找李桑，李队长。”叶瑾瑜不在意那位警察冷面的态度，他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李桑，那警察看他能说出认出李队长的姓名，出于保护案发现场的警惕心，他请同伴看着，自己则跑向李桑。

　　不一会儿，李桑随着一同走了过来。隔着警察的身形看见隔离线以外的叶瑾瑜时，他面上一喜，大步向叶瑾瑜走来，“叶先生……”

　　“你好，李队长。”

　　面带笑意，叶瑾瑜伸出手与李桑交握，而后松开。有了李桑的迎接，叶瑾瑜出入更为便利，他走入案发地点，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戴着口罩的莫西半蹲在尸体旁边，手指在比划着什么。

　　呵……

　　莫西可爱的模样，令叶瑾瑜忍俊不禁，他轻笑出声，内心想：对尸体的“爱好”还是没有改变。

　　从前在大学里，老师会带他们去案发现场观摩研究，那时莫西看见尸体时，总是会比比划划，一副手舞足蹈的模样。

　　过了三年，一切都还如初。

　　那么他们，应该……能和好吧？

　　叶瑾瑜想。

　　而那笑意落入旁人眼中，更像是讥笑，李桑这个做队长的面子上有点过不去，他轻喝一声：“西兰花，你给我注意点形象！”

　　西兰花……就连称呼都如出一辙。

　　“大家都过来集合一下。”李桑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有部分人都停下手中的工作，聚拢过来。“我先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叶先生，具体的等回到警局我们再详说。不介意吧，叶先生？”

　　“没关系。”

　　“这是姚欣然、康瑶、秦妮妮，我们队里的四朵花，等等……还有……西兰花，你还不快过来！”

　　被点名的莫西不情不愿、扭扭捏捏地走了过来，比划了两下，大意是——有事吗？

　　不过，不懂手语的李桑看不懂，脾气暴躁的他叉腰怒喝说：“说人话！没见到我在相互介绍吗？你还在那里晃悠。”

　　“我……”

　　“李队长，我们是熟人，不用介绍。”

　　“啊？”

　　莫西想了想，又摸了摸左脸颊，含了一块薄荷清凉味的止疼片，而后清了清嗓子，说：“我有个问题想要问叶先生。”

　　“请说。”叶瑾瑜眸中含笑，轻抿了下唇角。

　　“你有医生执照吗？”

　　“……没有。”

　　“那你给患者拔牙是合法的吗？”

　　“当然……不。”

　　“那我可以去告你吗？”莫西挑眉，挑衅意味十足。而叶瑾瑜解开腕间的袖口，神态淡然，“我可清楚记得，最后为莫西小姐拔牙的是金牌牙医严楚医生。”

　　不知为何，在提到严楚时，叶瑾瑜的眸色一闪，却不易令外人发觉。

　　“……”倒吸了一口气，凉意十足的呼入肺中，令莫西浑身的怒火灭去了几分，头脑逐渐冷静的她说：“那好吧。算你赢。”

　　“承让。”

　　“不过，你为什么会变成“秦医生”啊？”莫西歪着头，在灯光下，眸中神采奕奕，璀璨夺目。

　　看得叶瑾瑜心脏“怦怦怦”地跳动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