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云归处 第 24 章
作者:摸醒儿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每个女孩都做过成为新娘的梦吧?这世界是那么的大,大到一望无际无边无垠,大到人世间的幸与不幸无法用最丰富的语言来全部概述,大到需要世世代代的人去前赴后继地探索……可总有几个时刻,会让你有种占尽这世上一切的畅想。

  身披上洁白无瑕的婚纱,在白纱下低眉浅笑,穿过一地芳心,收藏着人们送上的祝福,牵上他的手,说着共白首的誓言;十月怀胎,在与世隔绝的产房里嘶吼呐喊,在死去活来中聆听新生儿的啼哭;步履蹒跚,却挽手佝偻前行,捏捏你被岁月侵蚀得皱皱的脸,在时间流逝中慢下呼吸……那一刻,应该就是有了你,便有了全世界的感觉吧。

  这样的梦石小悠也做过,每次醒来后都要回味好一会儿。

  她在d大过的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冬天时,h市飘下第一场雪,全市人民都像走进奇幻之境般疯狂,彼时的宇恒远已毕业半年,在市区一家汽车销售公司做业务员,打算积累到一定客户群就单干。除了上课,她的业余时间就在那间三十多平米的简陋出租房内过了,那儿也早在她的倾力打磨下焕然一新,成了他们的小家,小家什一应俱全。

  贴完塑胶地板,她痴痴地看着伏案写报告的人,喊他的名字:“宇……恒……远……”

  从工作中脱开身的宇恒远把她拉起来,抱着她走到阳台,在她手心内放了一张卡,里面有两万多块,是他挣到的第一笔单月奖金,以后还会越来越多……

  “五年,五年后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就去见你父母好不好?”

  两家家长没过过久就知道了他们的事,宇叔叔对她满意的没话讲,期盼着当即就让宇恒远娶她进门,每次从老家来学校看儿子,游山玩水必带上她,一老二少三个人在步行街或紫金山玩的不亦乐乎。

  相比宇叔叔的热忱,她这边的父母可就冷落多了。

  妈妈没确切反对,但含蓄地透露过忧忡,认为她是个一遇事就上蹿下跳的人,再配一个社会习气太重的宇恒远,可能会影响她的学业,只是基于平日疏于管教,即使不同意也没把话说绝,省得加深母女间的隔阂,只让她多用心读书,交些真正的朋友。爸爸就完全没过心,说少女怀春做梦时,她会喜欢上这款看起来见广识多的坏小子再平常不过,又不急结婚,年轻人谈情说爱有什么关系?他可不想女儿做书呆子。两人总是不冷不热,所以尽管她提了很多次,想带他见见家长,这样正式一点,都被无限期打后了,因为这事让她觉得特别亏欠宇恒远。

  她拨弄着他衬衣上的纽扣说:“可以毕业就结啊,房子迟早会有,先后不重要。”

  毕业时二十岁,够了法定年龄,早两年读书真是太棒了。

  他捏着她的鼻子笑:“石小悠,求婚的事让我自己来行么……你羞不羞?”

  她霞飞双颊:“这是人生必经阶段啊,我还不能做了?”

  宇恒远是个做事极有规划的人,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他比谁都清楚,当然用不着她来提醒,只是他们中间隔了五年的年龄差和三年的事业起步,她怕跟不上他,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好让他时时正视她的存在。他也明白她所想,只是他需要风风光光地明媒正娶,并要她家人以她的选择为傲,那么结婚的事就不能太过仓促而草率。

  想到逼太紧会让他劳累,她退让了:“那就五年好了,你不还是我的?”

  “嗯,你的,你一个人的。”和她躺在软软的地板上,用热吻湮灭她。

  不过吻得浅尝辄止,在某个方面他也在等她,她不知道,每次她在身边又磨又蹭时,对他而言是何等煎熬。

  “悠,有些衣服的颜色也太花了吧?我是说里面的……”

  “小乖,裙子不要穿太短……”

  “姓石的,出来的时候能不能别穿吊带衫……”

  “石小悠,一定要穿这条短裤么?”

  “大冬天把大腿露在外面不冷么?把羽绒服穿上……”

  “小悠,跟人说话时不要离太近,特别是在穿低领衣的时候……”

  他对她的称谓没什么规律,生气了连名带姓地喊,高兴了随意给个称号,反正知道是叫她的就行,他怎么会越来越婆婆妈妈,对她的穿着说长道短?还不是她有些时候太迟钝,不提不行嘛。她还老和他说东对西,举着北海道女孩做例子,说冬天穿裙子挨冻的功能是练出来,多穿就好了……又驴头不对马嘴地说他太保守,戒备心太强……

  其实,小傻子啊,他提防的根本不止是别人,还有自己啊……

  不过因为他极为克己,渐渐纵容得她得寸进尺,真当他是柳下惠了。

  她会在他洗澡的时候在门边转来转去,一会儿问他要不要毛巾,一会儿问他肥皂在不在里面,一会儿问他拖鞋是不是换好了,一会儿问要不要她搓背……最禽兽时问过他这么久不出来是不是在做羞耻的事;陪着他工作时会忽然问他累么,要不要来了全身按摩,他刚说句好她就反悔了,说还是换一项吧……话里全是甜腻的逗引,引得他不去冲个冷水澡都被火烧死;她还会在嬉耍时突然正色庄容地问他为什么总抱得那么紧……

  来了意趣,她会在他电脑磁盘里翻找东西,一边找一边学斗鸡眼:“怎么会没有呢?不会吧?难道……尔有隐疾?”

  他从后面抱住她,抓住她的手,低头绕到她面前送上一个绵长的吻,吻得她缺了氧,小手濒临绝境一样乱抓,他才会停下,抹去她嘴角残留的津液说:“现在让我丧权辱国,就不怕我一朝得势丧尽天良?”

  这句话含义可浅可深,她明显是想得浅的那个,仍执迷不悟:“片呢?”

  “存硬盘了……盘不知道放哪儿了。”他含糊其辞地说,哪有女生盼着自己男朋友存色-情片的?真让他喜忧参半,禁不住问,“接活了?”

  他们学工业设计的学生到了二年级有了基础都会开始做兼职赚些外快,她也零碎地做过一些游戏网页设计,还曾到处扒拉素材,宇恒远就想要是她做的真的和那东西有关或尺度太大,就让她推了。

  “没活,我就想学习学习……”她偷笑。

  他掐住她细柔的脖子,狰狞状:“活腻了你……”

  有好几次他忍到了临界点,抖抖瑟瑟地把她压在身下,心跳声也是乱的。

  她不是无所畏惧,但看着他红得充血的眼睛,就捂上脸说:“你想要……拿去吧。”

  我有你想要的,那就给你好了……因为他是宇恒远,她把这件事看得格外简单,就像是借她一块橡皮一支笔,借些锅碗瓢盆一样简单。

  他还是在最后关头收了手,把解开的扣子一个个扣回。

  她凑过来亲他,懊腻地问:“我是不是很麻烦?”

  这时他总想说,这不是麻烦,是爱,他爱她,爱得畏首畏尾,爱得瞻前顾后,但又甘之如饴……以后会有机会的,有机会让他慢慢用行动解惑她所有的疑难杂症,不过他还不会这么肉麻,而是刮着她的鼻子说:“再等等吧。”

  那时的他像在等一个仪式那么庄严,问他等多久,他说三年,两年半,不然就半年……总得到她十八岁吧。

  “你会怎样向我求婚?”她望着墙上那张星空手绘图说。

  那是在端午节去他家的长途车上她送给他的,茫茫宇宙里的两颗星球相互环绕彼此照亮,她对他说永远不分开,要好到老,他没有只言片语,只是紧紧地把她搂进怀里……

  “嗯,我想想怎么求……”他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却没了后话。

  她哼一声坐了起来,额头一下一下撞着他的胸膛:“癞皮狗,起来……”

  他太累了,无声无息地睡着,手依然搭在她的腰上,呓语:“乖……睡觉。”

  她不忍折腾他了,拿来枕头给他垫上,暖水袋塞到他脚下,取暖器推到他旁边,盖上一层厚厚的被子,一起躺了进去,依在他身旁,摸着那张光滑得毛孔都不明的脸:“时间很快的,我们马上就能真正的在一起了……”

  越想越甜蜜,她笑着挽着他的手睡着了。

  却原来在度日如年的岁月长河里,日子过得一点都不快,她也没等来他的求婚,因为很快他们就分开了。

  她当然更不会想到,人生的首例求婚会来自江云恪。

  那件有些荒诞的□□过后,路海生把家里钥匙给了她,在她走之前都不让她再回去住了,还给她购买了新的生活用品,把次卧装备得像个小宾馆。其实江云恪先他之前就那么做了,料定她不会再和他同处一室,就在来道馆那天说明了,这个月度和心胸外科组团参加在日本东京组织的国际心脏研究会,妈妈作为团长随行,所以他会去陪爸爸,等妈妈回来他也要飞首尔出公差,二十几号才回来,不会住家里了。

  都是成年人了,虽有酒精助兴,可没到忘我的境界,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江云恪不是没恣肆过,路海生不是触过风月,怎么到她了就劳师动众的?真是殃及池鱼。

  为了不挨骂,她还是住路海生那儿了,不过每天晚上听他和姚云欣打电话,那个绵言柔语真是把大杀器,听得她想挖坑埋了自己,他还时常带些臭味相投的朋友来家里,品茶鉴画,对着佛学侃侃而谈……装x装得那个大发,都飞到天际了。还让她为客人们端茶倒水定酒店查路线,完全把她当家庭版小蔡了,更没下限的是在她洗衣服的时候扔来一百天没洗的臭鞋臭袜子,让她“顺便”一起洗了,还不厚道地说既然住进来了,就是一家人了,卫生分了她一大半……这哪是请她来家里避难的?这是请她做免费保姆呢。

  忍无可忍,她在一个夜深风高夜背着大包出逃了,在进了小区通往家里的路上,见到了等在那儿的江云恪。

  他倚在黑咕隆咚的车头前,闪烁的车灯和他手指间燃着的香烟明暗交替,像一个倒置的人的眼睛和嘴巴。

  她木呆呆地站住……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吓到了?”

  他走到光圈里她才看清,依旧的清新俊逸,不是说不回来住么?这个问题在口中翻来覆去转了十几遍都要冲口而出了,还是被硬压了回来。虽然她是就事论事,但还是不好问的,问了好像是不让人回自己家的意思,而且他也没有回家的迹象……

  今天几号?她脑中快速旋转着……比解高数题快多了,二十四号,他回来的第二天。

  其实算上出差前的几天,他已经等了她十多天了。

  “我找你有点事,”怔忡地站了一会儿,江云恪掐灭了手里的烟,“先上车吧。”

  她纷杂的内心被一双如凸透镜一样的眼睛透髓着,聚焦放大一目了然,无处可逃,只好揪着包带上了车,但没进他拉开门的副驾驶位,而是坐在了后面。

  面见得有些突兀,她找不到话题,开车的人又不讲话,像在和她玩木头人比赛,车内没开音乐或电台,就这么一直静静地往前开。灯影叠错地映在车窗玻璃上,像流线型的墨画,她没问去哪儿,半躺在座位上,他身上的烟草混着男士香水的清香向她这边漫溢着,从口腔蔓延到胃里,使得本就逼仄的环境更多了几分窒闷,车开得很快,她像被扔到半空抛上抛下,没过多久,手脚就有些发软。

  她按着胸口涌动的异物:“开一下窗户。”

  江云恪摁住控制键,把车窗降下了三分之一,过了十来分钟又把车靠边停了下来。

  原来已经到了西江北岸,这就是他带她谈事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