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起太微 第二十二章 转圆孕机 琴声剑歌
作者:林外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心念到此,萧离无可奈何,正在此时,忽然感觉左侧有危险,便一剑画圆,随意一偏。随后又是一步踩出,恰好在对手招式欲变未变之际,变换位置。而黑煞此刻也连忙换一个招式再次攻来。

  萧离见此,灵机一动,剑势再次园转,颇有太极之势。他不与黑煞正面交锋,反而一个个圆划出,将画戟带偏。脚下也不停留,趋利避害,随意而动。如此这样,黑煞力道虽大,招式虽猛,他也游刃有余了。

  不过久守并非良策,他一直观察对方招式变化,发现对方也不管自己招式是否有破绽,仿佛一直是一个人在耍一般。他心念一动,便有了想法,不等对方出招,自己身形一变,就往黑煞周身划出十几个圆,一个接一个。

  黑煞见此,显然是没有料到这种情况,他也不多想,还是舞起他的方天画戟。但是受萧离所划圆弧影响,他画戟使出之后,发现会往一边骗去,连忙就势变招。可是变招之后,画戟又是碰到圆弧,力道又偏,只得再变。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变招之下,终于被萧离抓住机会,往前一步踏出,恰好卡在黑煞回戟途中。

  他一剑刺向黑煞手腕,黑煞连忙闪避。如此被萧离逮住时机,接连进招,料敌先机,攻敌必救。黑煞未想到方才一心避让的萧离如猛兽般攻来,丝毫不给他可趁之机。不过十几招下来,他不得不弃戟用掌,但是萧离得势不饶人,又过得十几招,他再难招架,不得不跳出来,抱拳认输。

  “好剑法。”

  “好剑法。”

  见到黑煞认输,二先生与七先生李运堂同时叫好,随即两人相视一笑。

  “此剑守身持正,伺敌机而变无穷,恭喜萧道友,又创出一路好剑法。”李运堂说道。

  二先生也是开口赞道:“此剑与方才那路损兑剑同源而异流,虽是草创,但剑意却不输于前者。”随后又问道:“却不知此剑何名?”

  萧离本想说出太极之名,但转念又想,虽然外形相似,但是内里却截然不同。太极剑圆转如意,轻灵柔和,绵绵不断,重意不重力,自守其势,待敌自溃。而自己方才所悟之剑,圆转之下确实为了察对手之机,观进退之意,进而克敌制胜。

  “转圆。”萧离回道。

  “转圆,愿请闻之。”李运堂思索了一会,开口问道。

  萧离略一沉吟,开口说道:“转圆者,法猛兽之意,孕无穷之机。无穷者,以原不测之智,以不测之智而通剑术。而神道混沌为一,以变论万类,说义无穷。智略计谋,各有形容,或圆或方、或阴或阳、或吉或凶,事类不同。故怀此之用,转圆而求其合。故与造化者为始,动作无不包大道,以观神明之域。

  天地无极,人事无穷,各以成其类。见其招数,必知其吉凶、成败之所庄也。转圆者,或转而吉,或转而凶。以道先知存亡,乃知转圆而从方。圆者,所以应敌;方者,所以错招;转化者,所以观招势;接物者,所以观进退之意。皆见其会,乃为要结,以接其势也。”

  “妙啊,此剑,非为剑道,亦乃天道。权宜变化,各有其端,吾道一以贯之。”说话的是大师兄,他闻听萧离之言,不免拍手叹道:“圆者,通变不穷,故能合彼此之道。萧兄弟真是大才啊。”

  “不过居高望远罢了。”

  几人又开始讨论起方才剑道,就连黑煞也不在意方才成败,加入讨论之中。见到众人有意,萧离也是欣然,他这路转圆之剑,本是草创,而诸位先生都是大才之人,能得他们品评,也是一大乐事。

  说话间突然听到元缺说了一声:“你们还比不比啊,还有四师兄和五师兄没有上呢。”

  众人相互对视,尽皆大笑,萧离道:“司徒兄,你我相识最早,前日就得闻兄台一曲,也是萧某之幸。不知今日,司徒兄有何指点。”

  五先生名为司徒长歌,自好琴中圣者,平时读书练武时间加起来也不如弹琴多。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萧兄大才,也是知音之人。我这里有一曲名迷心幻神,萧兄若是能够完整听完,便算萧兄赢了。”司徒长歌微微一笑,说完又对周边众人说道:“诸位师兄弟也是常听我这曲之人,自不用我多言。只是小师弟和顾仙子,修为尚浅,若是难以坚持,还请捂住耳朵。”此话刚一说完,便开始弹奏起来。

  琴声一响,清新明快,生机勃勃,如婴儿出生。过了一会儿,便转为清冷之音,天寒地冻,孤苦无依,无计可施,心内苍凉。萧离微微一笑,这位司徒兄倒是有心之人,自己此世身世孤苦,刚一出生便遭亲弃。他这曲子,显是有备而来。

  他却有所不知,司徒长歌这首迷心幻神曲,乃是他与老夫子二人联手所谱,共分七段,分别是怨身世,苦众生,求不得,悲死意,叹韶华,恨苍天,哀伤情。

  世间之人不论出身多好,总会还有不平之愿。莫说常人,就是身处皇家还要感叹父母不均。这段怨身世便是由此而来,引发心中怨恨。

  萧离细细听此曲,感觉哀怨莫名,愁苦难挡,也不禁眼角含酸,心中犯苦。忽然他一念惊起,怵然醒悟,忙洗心定神,抗衡这凄伤之声。

  随后曲调一变,越发悲凉,人生无常之感悉数袭来,仿佛爱人生离,亲朋死别,韶华不再,凄惨待死。人生百态之悲,尽数在这曲中。

  突然,他看到旁边元缺与顾秋月两人,都是眼中含泪,显是难以抵挡此音。纵使捂住耳朵,声音仍是不住传入耳内。

  他清啸一声,说道:“司徒兄此曲,太过偏颇了,人生虽是无常,但也有喜有忧,怎能以偏概全。”随即拔出含光剑,以剑做琴,调引按捺之下,竟也宫商角徵俱全,成悠扬曲调,乐曲虽差司徒长歌远甚,但胜在声音欢快跳脱,使得哀苦之意大减。

  此时,元缺与顾秋月两人心神也放松开来,不比方才。只是司徒长歌琴音加大,不仅哀怨凄凉,悲苦之意更胜,仿佛世间各处,人人心中尽是哭意。而苍天在上,却丝毫不理,让人心中生出无尽恨意。就在这般哀叹悲凉,苦恨交加的琴音之中,不说元缺顾秋月两人已经神志模糊,心中满是各种哀意。就连学府众多宗师之流,也都封闭耳窍,盘膝静坐。

  现在仍旧无碍的就仅剩三位大宗师和萧离谢长安李运堂三人,而元缺此刻被大先生护住,祝他凝神静气,摆除哀意。而二先生对萧离笑了笑,又往往顾秋月,显然是问萧离要不要帮忙。萧离摇了摇头,示意不用,也停止了手上拨弄。

  以剑做琴毕竟不如真正琴声,再加上萧离本就不通琴道,如何能抗住这宗师也要严阵以待的琴音。他看着神情越加阴狠,眼中悲苦更胜的顾秋月,忽的弹剑作歌,叮叮咚咚,几有切金短语之声,让人心神一震,他开始唱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已乎,已乎!临人以德。殆乎,殆乎!画地而趋。迷阳迷阳,无伤吾行。吾行却曲,无伤吾足。”

  此歌原是他前世于庄子中所得,本是楚狂接舆嘲讽劝谏孔子之歌。他在此时唱出,亦是想告知顾秋月,本是出世之人,何苦为俗世所累。

  只是唱完之后,观顾秋月面色,确实毫无好转,其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嘴唇都被咬出血了,面上哀意已无,但是却悲苦恨意十足。他暗道:“不想这姑娘心大,欲出世有所为,实非道门宗旨。”

  无奈之下,萧离接着唱到:“天何德也?天何德也?日月出焉,四时行焉。天何德也?天何德也?万物成焉,众灵长焉。天何德也?天何德也?天生万物,以养人焉。天何德也?天何德也?人无一物,以报天焉?子曰何德,子曰何德。”

  歌声苍凉雄浑,一改刚才洒脱出尘,却与琴音中对苍天之恨意针锋相对。此歌一出,但见琴意一缓,顾秋月神色也有所好转。

  就在此时,司徒长歌琴声大变,一改方才哀怨凄恨之调,转为彷徨无计之音。他也是观之前曲调奈何不得萧离,便转为最后一段求不得。

  琴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但是时不时突然中断,声声传至耳中,仿佛有一物在眼前,却抓之不到,求之不得。不久,琴声愈发古怪,时断时续,几不成调。旁边之人都心神消解,在感叹这琴音之难听之时,反而修为最高的几人,三位大宗师各个表情严肃,李运堂与谢长安则一早就自闭耳窍,不再听闻。

  萧离此刻只觉悲从心来,大道艰辛,千百年不见有人成功,自己虽然一心矢志不渝,但是能成吗?若是求道不成,又如之奈何,难道能够再活一世吗?就算再活一世,此世如此得天独厚都不成,下一世又能成吗?

  又过不就,琴音又有悲意而出,不是为众生悲,而是悲自身。一生所求,竟然难以触摸。三位大宗师也是各自盘腿坐下,镇定心神。萧离却是已经完全进入了自身拷问,无果之下,他突然气血上涌,悲愤之极,突然,身旁含光剑一声清鸣,将萧离思绪清醒下来。他一握手中法剑,再次弹剑唱道:“堪笑我心,如顽如鄙。兀兀腾腾,任物安委。取舍既难,复何比拟。了此妙用,迥然超彼。或问所宗,此而已矣。”

  此歌一完,萧离洒声大笑。琴声也兀自停了,他朝旁边一看,那弹琴之人司徒长歌也早就坐在一旁闭窍凝神,显然方才弹琴之人并不是他。至于何人弹琴,萧离也自知晓,既然对方不愿现身,显然还未到见面之机。

  他看到一旁脸色苍白的顾秋月说道:“可有妨碍?”

  顾秋月勉强一笑:“虽有小恙,仍可坚持。”

  萧离道了一声好,便不再理会于她,此处虽然难受,但也对她大有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