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甦带着花卿回到了宵花城，花卿凭借美色很快在宵花赚得一席之地。

　　而李甦复仇后不再似从前那般宠爱她。李甦变了，变得那般冷漠，笑容也消失不见了。

　　他一直在寻找着什么人，不停地在找着什么人。

　　一日李甦秘密会见了一个人，那人与李甦交谈了很久，给了他样东西便离开了。

　　那人便是缨城的护城大将军弁天。

　　花卿后来偷看到过弁天给李甦的东西，只是一副画像。画像上的少女有着和李甦相仿的容貌，笑的那般纯真不带污染。

　　而我呢，我已经脏到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李甦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开始沉迷酒色，醉生梦死。

　　花卿担忧地看着日渐消靡的李甦，“哥哥，发生了什么？卿儿可以帮你的！”

　　“帮我？呵，这世间无人能帮我！”李甦愤愤地捏碎手中的酒杯，沉思片刻后扬起一个阴险的笑容，“有一件事你倒是可以帮我，去天烬城，找到大皇子苏仁，将这封信交给他。”

　　花卿揣着满心疑惑将信送给了苏仁，苏仁看罢后笑的同李甦一样阴险。

　　“早听闻李府长子李甦死而复生，本王本不信，原来真如此。”苏仁上下打量了花卿一番，“李公子送与本王的礼物本王甚是满意，好了你先下去沐浴更衣，本王稍候就来。”

　　“什么？！”

　　苏仁皱了皱眉，将信放在桌上用下巴指了指。花卿颤抖着拿起信。

　　内容是希望苏仁能与李甦连手夺皇位，而想得皇位就必须除掉一个人，苏墨。末了，信的最后说此番前来送信的女子花卿，乃是李甦为表友好赠与苏仁的礼物。

　　“怎么会……怎么会……”花卿不停喃喃，后又狂笑不止，狂笑至痛哭不止，“礼物？原来从头到尾，我都只是你的筹码你用来复仇的工具吗？！从头到尾你李甦，当真没有爱过我分毫吗！”

　　那时起，花卿刚对李甦萌生的爱意，便被花卿亲手扼杀在了苏仁寝宫的红烛中。

　　苏仁与李甦连手陷害了苏墨，皇上大怒，将苏墨逐出皇宫谪为永安王。

　　而花卿在苏墨被逐出朝堂后，下毒毒死了苏仁，又将另一位十分有才华的皇子逼疯。

　　如此一来，朝堂中便只剩几个昏庸无为的皇子了。这片江山看来也撑不过太久。

　　花卿日夜吸着李甦的阳气，许是报复多些，又或许还有那一丝已被扭曲成畸形的爱。

　　只要他在我身边就够了，就够了。

　　花卿看着枕边李甦的睡颜，如此之想。

　　李甦的身子越来越虚弱，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他命不久系，他早已心知肚明。

　　“你还记得么？我曾说过，你与我妹妹相像得紧。”李甦静静说着，一旁的花卿则面无表情的听着。

　　“我们家的仇都报了，除了我的，还有替靖殣的那一份。这样她就能安心与阿离度过余生了。我也生无可恋了。”

　　李甦安静地闭上眼休息，“花卿，我死后你也去投胎吧。”

　　花卿看着他，不知如何来答。

　　“我希望阿离永远不要接近天烬，永远不要……”李甦还未说完便因身体的吃力陷入了梦乡。

　　怎知一旁的花卿兀地落泪。

　　她轻轻出门，看向黑夜中绽得正欢的烟火，心像被石子硌了一样疼得厉害。

　　原来我还有心啊。

　　她轻抚心口，泪打在手背上。

　　原来从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做错了么？原来，错的那个人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才对。我从起初就明白你是利用我，我甘愿做你傀儡，又怎么能怪罪于你呢？

　　是我们没有缘分，怎能强求。可是？哥哥。

　　花卿想尽一切法子想救李甦，可惜人以气为生，李甦阳气将尽命数则将尽。唯一能救他的，怕是只有九天玄女的玉露。

　　那日李甦日思夜想的妹妹终于与他团聚，她在他脸上看见久违的笑容，越发坚定救他的想法。

　　玉露是件宝物，三百万年才集成一滴，能使人起死回生并助他成仙。

　　此等宝物花卿自然无法偷到，玄女与她交涉一番后言只需九天神君的袖香，她便与她一滴。

　　花卿费了很大力气才偷偷进了仙阁，整个阁子空无一人，花卿刚想收集袖香时一片佛光生生将她打落至凡间。

　　她的五脏六腑皆被震碎，功力也所剩无几只能依靠阳气吊命。

　　她只想赶去见李甦最后一眼，告诉他她本是无心，告诉他她由始至终都爱着他，告诉他她的歉意与悔恨。

　　只是当她赶回去的时候，李甦已经变成了靖离怀中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都快忘记了靖离是怎样冲上来与她厮打在一起，她只记得靖离不停喊着，“是你害死他的——”

　　所有的意识都消失了，眼前的李甦越来越远，再也抓不到了。

　　“阿卿，你去投胎吧。”

　　哥哥……

　　“我想摆脱你最后一件事，毁掉我的肉身，别让阿离看见我这么多年做的错事。”

　　哥哥！

　　黑暗中的李甦那样瘦弱渺小，他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他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他在遥远的那端回头看她，她仍是看不清他，越是看不清，越是心如刀割。

　　“你若是没有遇见只剩恨的我，也许我会爱上你。再见了，阿卿。”

　　花卿醒来时身体已好了许多，空荡荡的屋子十分陌生。

　　她寻着气味找到了李甦的尸身，刚要抬走时一声冷哼从背后传来。

　　是那个与靖离一同的道长，不过他看起来十分虚弱对自己并无威胁。

　　“妖女！还不束手就擒！放下李甦尸身！”斐央闻声而来，长剑出鞘便抵上花卿的脖子。

　　花卿冷笑着抱起李甦，一挥袖风云迭起，幻象四生。

　　血色的沼泽幻境瞬间缠住了两人，花卿一个踏步便离开了屋子。

　　君殊用力飞出一把剑，直直刺入花卿手中，砍下了李甦手上的翡翠手链。

　　花卿吃痛地瞪了君殊一眼，却未对根本无还手之力的君殊下杀手，只是一转身化烟而去。

　　她亲手焚烧了李甦的尸身，逼出内丹护住他的最后一颗头骨。

　　“哥哥……哥哥……”花卿忽就泣不成声，跪倒在头骨旁，“阿卿无能，不能护你长眠于此了。”

　　“哥哥的妹妹也是个好人，也很爱哥哥……”

　　“阿卿也很爱哥哥，不同于她的爱，可是阿卿没有机会亲口告诉哥哥了……”

　　“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才对。”

　　那夜花卿行了人间祭祀之礼，将李甦的头骨小心安置好，又施法将那一片墓地变成了一片竹林。

　　“哥哥总说，竹林是最清净的住所，若有来世倒不如做这竹林中一棵翠竹。”花卿一面喃喃一面将头骨放入锦盒中，“阿卿不知道能不能留到全尸，若是能留到全尸，阿卿想陪哥哥一起葬在竹林里，哪怕来世一同为竹，只要阿卿能陪伴哥哥左右，阿卿怎样都愿意了。”

　　花卿合匣的手有些颤抖，她低头轻轻吻了吻锦盒，仿佛这般就是亲吻了李甦一样。

　　“哥哥，永别了。”

　　她安排好一切去找了靖离，早猜到命绝于此，又要反抗些什么呢。

　　靖离，这是我欠你与哥哥的，虽然我这一命卑贱不值哥哥一命，但总算是人间常说的，偿命了。

　　你说是不是，哥哥。

　　她花卿，便带着悔恨与悲戚，死得那样可悲。

　　我怔在了原地，花卿的幻境已经走到了尽头。她幻境的尽头，便是城墙上那一抹告别的笑容，随后，便是魂飞魄散。

　　一只蝶轻盈地落在我肩头，我扭头去看却又空无一物。

　　兀地，百里红烛亮起。

　　来时的路被照的通红。

　　我的右眼隐约看见一袭红衣的她坐在红烛中间，像受到我的目光看向我这边，微微一笑。

　　她忽然化作一只红蝶，消失在了百里红烛之间。

　　她的幻境没有征兆的开始坍塌，她所有的回忆所有的期待后悔痛恨悲伤，开始崩塌在红烛之间。

　　犹如海啸一般，她的幻境变成一块块碎片像波浪一样被红烛吞噬不见。

　　她的脸显现在每一块碎片上，一滴泪从她眸中滴落在我脸颊。

　　“快走！”斐央猛地拉醒怔住的我，我这才反应过来幻境将要毁灭。

　　“归路——”我忙念咒，鬼灯散发出的光芒包裹住我们。

　　离开幻境的那一瞬，花卿的幻境彻底毁灭，成为荒芜之地。

　　出幻境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宵花城上空尽是烟火。美丽的，而又短暂的烟火。

　　“刚刚她的幻境是怎么了？”斐央有些不解地望向我，我轻轻叹了口气。

　　“她给自己下了诅咒，不得轮回没有来世。没有来世的人幻境会毁灭，接着她在六界的一切都会消失，没有人会记得她。”

　　斐央抿口不语，君殊抬头看着烟火。

　　“也许宵花城里有的，不一定都是有着不堪过去的人，可是？也许她们还揣着希望。”我望向二人。

　　白菜驾着马车从远处而来，用力地朝我们挥了挥手。

　　我也忙朝他挥手，“白菜——”

　　不知是不是我眼花，我好像瞥见君殊轻轻笑了。那样不沾尘埃的笑容，令我有些失神。

　　虽然后来君殊坚持是我眼花，但我仍记得那一刻烟火下他的笑颜，那是后来在我悠长沉睡中，最后的美好。

　　坐上马车离开时烟花仍在绽放，一旁的小楼里有些女子挤在栏边观赏，笑容明媚的如同月亮。

　　灯宵如何尽，此城已望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