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原因大概是与太后有关。”飞燕沉吟道,“为何先帝临终前要皇上和太后发誓呢?想来是先帝知道皇上母子和傅昭仪母子平素并不和睦,所以临终前特地要皇上立誓善待手足。要是我所料不错,那么皇上要我隐瞒阳阿家女乐身份的原因自然也是害怕太后知情。”
她顿了一下,又道:“看来太后是不喜欢阳阿家的人入宫——毕竟阳阿公主是傅昭仪的亲生女儿。”
“你的想法有道理。”李月华颔首,“听说傅昭仪的儿子——也就是咱们公主的胞兄定陶恭王刘康是先帝最宠爱的儿子……”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猜出皇上母子和傅昭仪母子不和的原因了。这天家骨肉之间的矛盾,多半是和争宠争储有关吧。”飞燕说着,心里猛地一抖:哎呀,不好,要是被太后知道我的真实身份,那我可就危险了。太后不敢苛待阳阿主母女,那是因为曾发过毒誓。可是我对于太后来说,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太后要是想除掉我,可比踩死蚂蚁还要容易。
飞燕想到此,心中惧意大生。
蓦闻李月华道:“要是如你所料,那你入宫之后,就危险了。万一被太后识破你的身份……”
李月华顿住了话声,向飞燕投去同情地一瞥,“我去和公主说,让公主想法子留下你。”
“公主岂会帮我的忙?”飞燕冷笑一声,“姑姑你想一想,皇上怎会知道公主府里有我这号人呢?要不是公主向皇上推荐了我,那我怎会被皇上召入宫呢?”
飞燕续道,“说实话,我真的不想入宫,可是又没有法子逃脱入宫之劫。
要是抗旨拒绝入宫,那龙颜一怒,说不定还要砍我的头。我这人惜命,不想死……”
“要是你逃跑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能跑到哪里去呢?”
“我只是公主的一枚棋子——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飞燕秀美的脸庞掠过一丝凄然之色,声音仿佛是在黄连水里浸过似地,透着淡淡的苦涩:““即使太后能容得下我,那等我人老珠黄那一天,我也可能被皇上视同敝屐。”
李月华闻言,心中倏觉一阵酸痛。
她很想留下飞燕,但是她却无能为力。
想想这些年,她教出来的几茬徒弟,都是刚刚冒尖,就被人掐走了。
这些被人带走的女孩子,只有极少数风光一世,大多数人年老色衰之后,就被主人弃如敝屐。
她在这些被人抛弃的女孩子身上,看到了她过去的影子。
她一生的经历,就象一团乱麻,乱得让她不愿触及。
她跟过好几个男人,但他们都没给她带来幸福。
她最后一次嫁人是嫁给一个丑陋猥琐屠户,在此之前,她曾是一个富商豢养的女乐。
不,不止是富商的女乐,而且还是他的小妾。
起初,富商迷恋她的姿色,对她宠爱备至。
后来,她年长色衰,主人就把她甩手贱卖。
她被辗转卖到异乡,成了一个屠户的妻子。
屠户脾气很暴戾,对她动辄打骂。
有一次她忍不住还了嘴,屠户就拔出菜刀劈向她……
她躲得快,才侥幸保命,但她的脸却多了道刀疤。
刀伤一愈,她就选择了离家出走。
她来到京里,投奔以前当女乐时候结识的小姊妹关芬,经过关芬的表嫂武胜妻推荐,方在公主府里谋得了教习之职。
自此之后,她的生活才算安稳了下来……
往事历历在目,李月华眼里一片潮湿。
她禁不住抚摸着脸上略显狰狞可怖的刀疤。
唉,要是那个富商不把她卖给屠户,那她就不会挨这一刀。要是她不是那个富商的女乐,那她自然不会被转卖。
其实,她本来就不该当那个富商的女乐……
想到这里,李月华猛地忆起一事。她觉得应把此事告诉飞燕,好给她提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