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的儿子到了三岁时候，出了一场天花，但孩子命大，还是活了下来。倒是宣帝爷担忧孙子病情，以致旧病复发，很快就晏了驾。

　　这样一来，太子和太子妃升级当了皇帝（孝元帝）和皇后，而他们的儿子被立为新一任的太子，新太子长大成人之后，娶了祖母的堂侄女许氏当太子妃。太子妃许氏生了个儿子，这个儿子出生后不久，就死于天花。

　　后来，太子的父皇（孝元帝）崩逝，太子登基当了新皇帝。这位新皇帝就是当今天子，而今上的正宫自然就是原来的太子妃许氏。

　　建始三年（公元前30年）二月，许皇后生下了女儿——许长公主。这位许长公主倒是安然无恙，没有任何厄运。

　　过了一个多月，今上的后宫班姬也生了一个儿子。到了九月底，班姬的儿子就染痘而亡。

　　随后过了十多天，天子之妾——身怀六甲的马姬又染上了天花，结果胎儿流产了，马姬侥幸保命。又过了二十来天，天子另一个有孕的后宫——马姬的堂妹小马姬也滑胎了……天子的子嗣接二连三发生不幸，让人们想起了童姬死前可怖的遗言。很多人都认为是童姬鬼魂在作祟……”李月华的声音戛然而止。

　　飞燕沉默片刻，突道：“今上虽然幼时得过天花，但却逃过一劫。还有，今上和许后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没了，但他们第二个孩子——许长公主却安然无恙。

　　皇上父女都是童姬所诅咒的王政君的子孙。如果童姬诅咒真的灵验的话，那皇上父女怎么能……”

　　她说着，神色一肃道：“我不信童姬的遗言能有这么大的威力。皇上接二连三丧子，应和童姬鬼魂无关。只是………只是这么多人都死于天花，实在有点不寻常。”

　　李月华沉吟道：“当今天子是在黄龙元年(前49年）得了天花，那一年京城流行天花，成千上万的人送了性命。”

　　飞燕叹道：“在天花流行之年，人极易染上天花，而咱们对于天花，没有什么良药，所以有时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得了天花死去。”

　　闻言，李月华的眸底倏地泛起莹莹水光。

　　她喃喃道：“是啊，那一年，我就是看着……”她说到此处，象含了橄榄在说话，有些吐词不清。

　　飞燕细听之下，觉得李月华那句“我就是看着……”后面所跟的字词象是侄儿的发音，便道：“姑姑是否也有侄儿在黄龙元年得了天花？”

　　“侄儿？”李月华怔了怔，突道：“对。是我一个远房侄儿死于天花，那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是的，那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然而她的脑海里仍然不时浮现出逝者的身影……

　　她无法……无法忘记过去的一切……

　　飞燕宽慰她：“逝者已矣，姑姑不要太难过了。”

　　你叫我不要太难过，可是我又怎能不难过呢？李月华在心底长叹了一声，晶莹的泪珠慢慢溢出了眼角。

　　飞燕续道：“皇上是在黄龙元年——即天花流行之年得了天花，那皇后和姬妾们的孩子也是在天花流行之年染疾吗？”

　　“皇后之子是在建昭四年（前35年）夭折的。班姬之子是在建始三年（前30年）夭亡，而马姬也是在建始三年流产的。建昭四年和建始三年，宫内外都没有流行天花。”

　　“那马姬的妹妹呢？她不是也在建始三年滑了胎？”

　　“马姬的妹妹流产的原因和天花无关。我记得高瑞芳说过，小马姬在建始三年滑胎的原因好像是……好像是被人推倒了。”

　　“小马姬是被谁推倒了呢？”

　　“我想不起来了，瞧我这记性。”李月华拍了一下脑门，自嘲地说道。

　　“这么说来，只有许班两人的儿子和大马姬得了天花了。在没有流行天花之年，几人都得了天花，实在有点……”飞燕敛起眉尖，陷入沉思。

　　隔了一会，她道：“反正不管这样，我这不信鬼神的人，是绝不会相信有鬼魂在作祟。”

　　李月华神色一黯：“我以前也不信鬼神，只是……经历了很多事，方觉得天地之间还是有神灵的。”说着，她抚摸了一下脸上的刀疤。那道刀疤恰好映着射进来的阳光，一闪一闪地令人触目惊心。

　　飞燕投向李月华的眸光里含了一抹同情，她不知道李月华刀疤背后的故事，但她猜测刀疤背后一定隐藏着李月华的辛酸和悲哀。

　　俄闻李月华道：“我告诉你童姬咒，就是想提醒你入宫之后，要小心象童姬那样心肠歹毒的人搞阴谋诡计。唉，这个童姬不仅害她自己送了命，而且还连累了很多无辜的下人。”

　　李月华说到最后一句，面有戚戚之色。

　　飞燕秀眉一轩：“童姬的下人怎么了？例如那个揭发童姬埋巫蛊的阿玲呢？”

　　李月华闻言，仿佛骤然受到了重击，神色一下子黯淡如阴霾。

　　她忙侧首，牵动鬓间翠钗，闪着一丝碧幽幽的冷光。

　　半晌她转过脸，眸光俨如已结了厚厚一层冰的太液湖——所有的涟漪都被看似平静无波的湖面巧妙地掩饰了起来：“童姬的下人们都受巫蛊之事牵连，而被处死了。只有童姬的宫人阿玲，因为首先揭发童姬埋巫蛊，所以被免去死罪，改为发往织室，终生服役。”

　　飞燕目光闪动，突道：“童姬死前诅咒阿玲，但阿玲却是活得好端端的，可见童姬咒并不灵验。”

　　“阿玲，阿玲她……”李月华嘴角猛地一搐，牵动了脸上的刀疤益显狰狞。

　　李月华的话刚起了头，就停了下来。

　　沉默有顷，她再次开口的声音有些不自然：“谁说阿玲还活着？阿玲在黄龙元年得天花死了，她死时还是未嫁之身，没有儿女。”

　　闻言，飞燕心中念转：童姬要诅咒王政君和阿玲断子绝孙。现在王政君子孙接二连三遭遇不幸，而阿玲没有孩子就死了……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吗？还是另有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