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皇上命人扯下酒席,一众人又行至偏厅坐下聊了会儿天。
初惜早已吃饱喝足,偷偷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坐在椅子上和皇后聊天。
几番聊下来,皇后是越发觉得初惜活泼亲近,可爱有余,而初惜也对这位一国之母颇为崇拜和喜欢。两人好似前世失散的母女般亲近自然,侃侃而谈。
唐启明也和皇上聊得兴致勃勃,若不是初惜到后来实在太疲倦了,忍不住哈欠连连,只怕她老爹会和皇上把这十四年没说上的话都给补上!
皇上命大福公公进来道:“福有全,朕之前交代下去的事你都办好了吗?”
“皇上请放心,奴才早已命人整理出两间客房供二位居住。唐姑娘可在南边的‘朝阳宫’住下,唐大夫可前往太医院的南院借宿一宿。”因为男女有别,这后宫多为女眷居住,无论如何,男女之间还是要有些规矩的,这话不言而喻。
只是父女要暂时分开了,皇后拍了拍初惜的手背,笑着安慰道:“初惜别怕!你爹明早就可以来找你了。本宫的‘宫’离‘朝阳宫’也不远,若是遇到麻烦随时可以来找本宫!”初惜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她不能辜负皇后娘娘的一片赤诚之心。
唐启明起身拜倒:“多谢皇上,皇后娘娘!”他本也不愿意离自家女儿太远,但一听是把他安排在太医院,两眼都冒星光啦!太医院……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众多医术高手云集的地方啊!御医啊……给皇上看病的人,那能差到哪去啊?
他终于能大开眼界,并与志同道合之人切磋交流了!唐启明暗自欣喜的模样被初惜尽收眼底,她自然清楚他的想法。当她听到“医”这个字时,就晓得自家老爹估计会乐疯!想必这安排定也是皇上提前想好的吧,果然周全!
跪安了帝后,初惜和唐启明在一众宫人的带领下出了“明治殿”。
“丫头,你先随福公公过去,明儿一早,我再来找你~~”
“哎……老爹,我早明白你心里在想什么了,你啊就快去吧!”
唐启明摸了摸初惜的头,欣慰地道:“还是女儿懂爹的心啊……公公请带路~~”说着便满面笑容地随小太监去了。
二人分道扬镳,初惜紧跟着大福公公和两个宫女前往“朝阳宫”,唐启明则和两个小太监走得飞快,恨不能立刻到了太医院……
而在灯火通明、温暖如春的“明治殿”中,帝后还未曾歇下,正商榷着什么要事。
“贤兰,你说,朕将‘太医院院史’一职赐予启明贤弟可好?”皇上夏侯复祁一脸惬意地坐在软榻之上,悠悠道。
皇后温贤兰闻言,在他肩上揉捏的力度不由放轻,点点头道:“人家即是你的恩人,理应授予如此重位!何况你不都说唐大夫医术了得,是难得的人才吗?将他收于宫中,倒也是件好事!”
“一来可为宫中太医院添上人才,二来你们兄弟俩也可常常见面了。不过,依本宫看……唐大夫不像是肯居于一方宫墙内的医者,倒像是喜欢潇洒行医的生活~~”
皇上往后指了指,接着道:“贤兰,这边这边~~再过来点~~诶——对了!就是那!酸的很呐!”上朝下朝的,唯有此时才是放松的时刻!
皇帝处理政事繁忙又辛劳,单是看奏折就早早落下了脖酸背痛的毛病,皇后便去请教太医,学了这手按摩的好本事!这倒是让皇上舒心不少,对皇后娘娘那更是服服帖帖的了。
接着他又点头道:“不错,唐老弟确实是如此性情!我若不知他非见利忘义之人,又怎会与之结拜称兄呢?你别看他如今兴致勃勃地去太医院,但若真要他在那里办事,只怕比登天还难!……只不过,这份恩情还需如此报还的!”
“听他说江南老家出了点事情,便来京都避一避风头。不过,当务之急便是要给他们二人择个名分,也好在宫中安置!否则朝中大臣又要开始唠叨了!想到这个朕就头疼……”说到这儿,夏侯复祁连忙揉了揉鬓角。
“哈哈……”皇后明白他的烦闷,想到那些个吹胡子瞪眼的前朝老臣们,不禁笑出声来。
突然她想到什么好主意,忙停下手上动作,走到皇上前面扶了扶,温柔一笑道:“皇上,唐大夫是你的救命恩人,亦是你义结金兰的兄弟……那倒不如认初惜做你的干女儿,不仅顺理成章地赐了名分,还能让我时时找人说说话!”
皇上用手摸了摸薄唇上的小胡子,思忖了片刻,这才赞许地开口:“恩,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就这么定了!朕明早便去亲自拟旨!”转眼又看向皇后,大笑道:“贤兰你,果真乃朕的贤后啊——”
……“老不正经的!”
初惜迷迷糊糊地被带到一方华美的宫殿,进了一间卧房。待大福公公交代过后,便有一群宫女涌入房中,说什么要给她洗澡!
当时她只有一个念头:那不是全被看光了!
几番交流后,她便只留下一名宫女进来服侍她洗漱。暖暖的热气让她全身软趴趴的,舒服地哼着江南小调,眯着眼睛靠着桶壁,任那名宫女汲水擦背。
果然皇宫就是不一样!连沐浴用的木桶都要大得多!她试问不是个势利的人,但天下之大有谁会不愿意住在这盛大华美,又有专人伺候的好地方呢?!
满足地洗好后,连眼睛都懒得睁一下,便又爬上了大大的雕花木床,着枕而眠。
就这样一夜梦着白衣胜雪的翩翩夏公子,一夜梦呓着他的名字,睡了过来……待睁开眼后便又是晴朗的一天。
初惜睡眼惺忪地下了床,喝了口茶,高声道:“香菱——”这是昨晚伺候她洗澡的宫女名字。
那宫女推门而入,见她醒了,忙叫人来洗脸、漱口、穿衣、梳妆、打扮,流水线服务一应俱全。
这会儿正梳着头发,一名小太监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对着初惜就道:“姑娘,有……有……您的圣旨!”气喘吁吁间,还是听出了大致意思。
初惜忙站起身,最后看了眼镜子,确定体态得体,没有蓬头垢面的,这才揣着一颗疯狂跳动的小心脏出了门,直奔正门去。
是大福公公,他见初惜已到,一脸笑意地道:“唐姑娘,快跪下接旨吧!”
初惜一开始还是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听福有全这么一说,连忙应下,随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着声道:“初……初惜接旨!”
大福公公点点头,便手中金黄圣旨缓缓展开,视线也投于其上。
初惜刚刚探究着抬头,见到那卷东西上绣着两条翔于九天,威风凛凛的银龙,心中暗想:那便是圣旨,头顶便传来大福公公独特的嗓音——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先帝在位期间,朕曾受江南唐家相助,得以平安。唐家父女本性淳良,且有乐于助人之心,朕特收唐启明之女唐初惜为义女,赐正三品‘义公主’徽号,赐‘朝阳宫’一座,腰牌一枚,赏黄金千两,绫罗绸缎百匹,玉如意一柄,玛瑙首饰各两箱,即日生效,钦此——”
说完,福有全小心翼翼地卷起圣旨,走到初惜跟前,弯着腰恭喜道:“唐姑娘,哦,不!义公主,奴才在这里恭喜你了!接了旨,就快些请起吧!”
“什……什么?”初惜一阵错愕,没想到睡了一觉,自己竟成了公主!还是个义公主,这么说……皇帝就是她的义父,皇后就是她的义母!
大福公公倒挺有耐心的,笑眯眯地看着初惜,好像是自己得了这恩赐似的道:“公主,接了这卷圣旨,奴才也好回去交差啊!”
“啊?……哦!哦!”初惜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举起双手,接过那卷金黄精致的圣旨,朗声道:“谢皇上恩赐!”捧着它,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感受到手下柔软的蚕丝制成的绫锦织品带来的触觉,初惜第三次感到不真实!第二次是初入宫门之时,而第一次便是在‘春满楼’见到夏淳夏公子之际,那种感觉和现在一模一样……就是觉得自己还是在做梦!
就连得见龙颜、凤颜都未曾如此,最多心跳得厉害,紧张胆怯但却并不如梦如幻……如今想来,许是皇上皇后看起来慈祥得紧,这份感觉便减了几分吧!
福有全喜滋滋地躬身道:“公主,那奴才这就先回去交差啦!……公主?公主?”叫了几声,也不见应答。
初惜捧着那卷圣旨想着,就连大福公公与她告退都未曾回神过来,只是愣愣地“恩”了一声,便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她,成公主了?!……她,居然从一个啥也不懂的江南丫头,一个小小郎中的女儿,摇身一变,成了皇上的义女,皇宫中的公主!
这……这难道就是老爹常说的“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