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青烟 第十七章 一朝麻雀变凤凰
作者:未央珺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大福公公走后,有几个小太监抬上几只木箱子,后来又有宫女陆续端上放着御赐珠宝的盘子。

  愣愣地看着那些个晃眼的,从未见过的首饰和锦缎,初惜整个人都有种快要升天的感觉,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毕竟任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一夕之间身份显贵,还能够如此谈定吗?

  ……

  到了晌午,用过饭后,唐启明这才满头大汗地来到“朝阳宫”。

  见到自家老爹时,初惜正在将一箱玉器首饰腾出来,把皇上颁给她的圣旨小心翼翼且面含崇敬之色地放入那只箱子中,随后又将那枚代表品阶的腰牌放入怀中,随声携带。

  父女俩一见面,二人便都带着一脸激动又错愕的神色望着对方。

  “爹,这……这算是怎么回事啊?……我……我成‘公主’了!”初惜绞着宫女为她新换上的桃粉宫装,看着唐启明,半天憋出两句话。

  唐启明倒是最先平静下来,走到初惜面前抚了抚她的头顶,笑道:“丫头,今后你就是皇上的干女儿,也算是义女了!‘义公主’,这是御赐的徽号,尚且不可有违圣意!不过,你若不愿意,我们也可以……”

  话未说完,初惜痴笑出声,不好意思地道:“也……也不是不愿意……”这义公主的身份让她一时接受不了,但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自己也并非讨厌。

  她自认不是个贪慕虚荣的人,但眼前所看到的……京都的繁华,皇宫的精致,皇帝的慷慨,还有皇后的温柔……任谁见了都会迷离了眼去!说实话,这些种种都让她一个从江南小镇里出来的丫头开了眼界,涨了见识,不是图利,更多的是好奇!

  不过,权利、财富、身份、地位,还真的容易让人迷失呢……可见,戏文里演的也不一定都是假的……

  初惜缓过劲儿来,惊讶地看着唐启明,问道:“爹,你都知道了?”

  唐启明笑笑,捋起胡子无奈地开口:“我也是今日一早被大福公公传召,这才听闻的,随后便去皇上那谢了恩。这不,刚从‘集思殿’回来吗!”

  初惜闻言,思忖了一下道:“集思殿?听小福公公说过……那是朝臣议政的地方啊!那爹你……”

  “特封‘太医院院史’一职。”唐启明状似平静地捋着胡子,吐出几个字。

  经他这么一说,初惜这才察觉到自家老爹身上与平时截然不同的衣着装扮和形象气质。换下了前天新买的宽袖白衫,褪去仙风道骨的模样,今日竟着上一袭朱色配黑色玉带的袍子,这一身应该就是方才那个官职的特定服饰。

  发冠竖起,不是用布条发带绑住,而是用一根玉簪簪住,又戴上一顶半透明的圆顶直脚幞头,显然是宫中御医穿的正统官服。

  太医院院史,初惜虽然不清楚这是个什么官职,但想想肯定不是个小官!

  初惜不可思议地问道:“这么说,你刚刚是上朝去了?”不要说,她家老爹从此也要走上仕途了?

  “正六品以上皆可上朝,太医院院史是个正四品的闲官,只负责医道,不过问朝政。再加上我初来乍到的,不懂朝堂风云、人情世故,皇上也便免了我以后每日的朝觐。真真是皇恩浩荡啊!”唐启明抱拳向上一举,面带崇敬感激且不留遗憾地道。

  “原来如此~~”初惜了然道。

  接着他又一脸正经地对着初惜继续说:“而你……是正三品的义公主。私下我们父女俩见面也就罢了,可有外人在时我还需向你行礼呢!这你可得做好准备!虽然这样的次数不多……以防万一我得先于你……”

  话音刚落,初惜忙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虽然我很惊讶,但自从进宫后,我就觉得这宫中的规矩无奇不有!这么一听总结起来就是……位小的要给位大的请安,不外如是了!爹,你就放心吧!”

  “一夕之间,我们父女俩竟都和皇家有所牵连……”初惜转念一想,感叹出声。

  唐启明的脸上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生活改善、衣食无忧了,忧却的是住进的不是平常百姓家,而是四面高墙围起来的皇宫!

  唐启明深深地看了眼初惜,又喝了口茶后,叹道:“哎……其实我的本意并非如此,不过……圣意难违啊!”隐隐透露出一抹为难的神色,不过还没待初惜察觉到,他便抹了下嘴,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丫头啊~~从今以后,在宫中生活的这些日子里,你一定要学好规矩礼数!这种事马虎不得!莫要给我,给皇上丢脸啊!”

  “是!爹,女儿明白了!”初惜抿着嘴,认真点头道。殊不知到后来在遇见一个人时,她却是早把这些话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脑子一团乱不说,还会在他面前出糗十分……

  而此时,突如其来的惊吓与惊喜混杂而成的情绪,竟让初惜不得不逼着自己赶快成长,赶快适应宫中的生活。毕竟这里不比外头,这里可是财富与权势的最高点——皇宫,是个动不动就会掉脑袋的地方!不过这些话自是初入宫时,小福公公绘声绘色讲给他们听的。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父女俩时而欣慰,时而忐忑地说了好多话。最后,彼此互相鼓励对方:要好好在宫中生活,至少要度过眼前的难关!

  ……

  看着宫门外老爹渐行渐远的红色背影,趁着四周矗立的巍峨宫殿,头顶巧夺天工的雕栏挑檐,脚下用汉白石砖铺就的宫径,初惜不禁有些泪目。

  不是悲伤,不是迷眼,更多的是一种感慨……感慨世事无常,感慨一夕之间的骤变,感慨自己麻雀变凤凰,感慨再也见不到记忆深处的夏公子……

  “夏淳,夏公子……我还能再见到你吗?呵~~如今,只怕你我隔着一方又厚又高的宫墙,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吧……好想再见到你!不过,你说的那句‘有缘自会相见’,我一直都相信!”初惜不敢想,却还是忍不住地泛滥起单相思的臆想。

  想到那天黄昏马车上,夏公子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初惜不自提起笑意。目送老爹离开后,也便独自蹦跶着进了“朝阳宫”,心情突至美好。

  唐启明走过一处转角,渐渐停下了脚步,回头望了望远处精致的宫殿和那抹转身进去的粉影。捋起胡子,眉头深锁,一脸凝重。

  当初他的选择到底是好,还是坏?对于初惜而言,这样的方式又是福,是祸呢?而……江南,那个宁静安谧的小镇,有朝一日,他们还能回去吗?

  转过头,深深想到:“夏淳……夏侯子淳,当今太子,他又为何要帮我们入宫呢?”原来唐启明早已知晓,最终却是在刚刚不久的散朝时才确定下来的。

  当今太子自然要上朝,而他亦在散朝后找了上去。人家太子反倒没有尴尬推辞的表情,只是一副比之前更冷峻,更坦然的表情对着他道:“唐大夫,不,唐大人,我们又见面了。”刚想询问,他却头一回不知所措,自乱阵脚。

  果然是要做大事的人啊!这气势和风度毫不逊色于他的父亲!再加上之前和他父亲同样隐藏姓名的方式,容易识破却不刻意伪装,依他的聪明才智,那么只能说明一点……很显然他并不在乎最终被他们父女俩识破!

  女儿春意盎然的小心思,他怎会看不出来?只是目前他还不打算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应该顺其自然,总觉得年轻人之间的事就应该自己去破解,总觉得初惜这孩子和太子、和帝后、和这所皇宫之间应该有一段特殊的缘分……说不清也道不明,还是让那个小丫头自己去悟,自己去遇见吧!

  思绪渐回,终于想通了,唐启明这才长长地吐了口气。方又缓缓迈出步子,嘴角微提,眼角笑意渐浓。

  ……鸟鸣清脆回荡在耳畔,翠荫环绕,仿佛下一瞬就会有小鸟冲破茂叶,扑腾着翅膀飞离枝头。但惟有大片树荫,小鸟却只是来此栖息,片刻的停留后又要南下……就似那四处做窝的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留恋的不是过程,而是终点。

  流水涓涓,却只是困在一方雕琢精致的鱼池里回旋着,虽是活水,但仍少了一份江南小溪欢快流淌,洗刷卵石的滋味。

  而此时的初惜,眼里、耳里都是带着惊喜的,满怀激动的,看到的是美,听到的还是美,再加上心情舒畅,自然忽略了这些细节。

  她倚在围栏处看池中鱼儿在水中自由来去。红的、白的、黄的、粉的,多是色彩斑斓的锦鲤,自是让这个从小看惯了黑灰的河鲫鱼和单红鲤鱼的“义公主”觉得处处妙趣横生!

  蓝天白云,碧波水影,映照着亭台小谢,美不胜收。

  望着这番美景,初惜终于忍不住地用手做喇叭状,朝湖面高声喊道:“啊——好美啊——”喊罢,身心更加舒畅。

  如此美景,初次好心情,却突然被一个稚声打断:“喂,你在鬼哭狼嚎什么啊?!”

  “诶?”初惜循声看去,竟看到亭子外站着一个只及她胸的小男孩,而且还是个极致可爱的小男孩!那张嘟着嘴圆滚滚、胖乎乎的小脸,初惜差点忍不住想要冲过去捏一下。

  初惜弯下身,笑容可掬地如邻家大姐姐般打招呼道:“小孩,我不叫喂,我有名字的!我叫唐-初-惜,你叫什么?”

  闻言,那小男孩的小脸瞬间变得白里透红,仿佛下一刻就能滴出水来。他老气横秋地一叉腰,嘴撅得更高了,语气也带上一丝嘲笑的意味道:“哼!你就是那个一朝麻雀变凤凰的唐初惜吗?!”

  啧啧啧……小小年纪就长得如此可爱,长大了必定是个美男子!可惜和大人说话的语气太差了,大大地扣分,扣分啊!

  初惜砸吧着嘴,幽怨且惋惜地摇头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