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青烟 第二十九章 稀里糊涂猜画谜
作者:未央珺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哦?义公主竟能解开画中谜题?”闻言,夏侯子淳驻足,悠悠转过身来。

  初惜见他颇感兴趣地薄唇微勾,泰然自若地站在那里。眼角的慵懒笑意,竟给了她一种看好戏的错觉。

  但却说不出他的错处,眨眨眼睛再看去,白衣胜雪,俨然是一副谦谦君子之态。

  她倒是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终于对上夏侯子淳的深眸,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口来:“我,恩……也……也,不,确,定。”

  刚才那番胸有成竹的话一说出口,自己就已经泄了气。殊不知刚才只是为了叫住太子爷,情急之下,她才出此下策。

  那“解开画中谜题”的话稍微,就稍微偏离了点事实罢了……好吧!她承认是她错了!

  “老天爷!要惩要罚,就等我把话都交代了吧!”初惜忍住拍自己这张快嘴的冲动,在心里暗暗祈求上苍,原谅她这回的夸大其词。

  为了留下太子爷,一时口快,她竟然说自己已经解开了画中迷。可事实上,她昨夜稀里糊涂的,只是有了一点发现,不敢妄加决断。

  “无妨,说来听听。”夏侯子淳悠悠地开口。

  他永远是那么沉稳、淡然,仿佛任何事都引不起他的感情浮动。至少初惜至今没见过。

  “那……太子殿下,之前的约定是否还有效?”初惜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那怯生生却又满含希冀的眼神,差点让夏侯子淳以为自己是出尔反尔那一人。然而,他也实在不是那种人,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夏侯子淳原本就是为了截断初惜对他的念想,让她知难而退才出此难题,他亦是断定唐初惜是解不开的。但现下她既然说自己解开了谜题,他倒不妨停下来好好听听这个打江南来的小女子有何见解。

  随后不带一丝犹豫地开口:“自然。”

  此话一出,初惜心里像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头,但随之而来的紧张感席卷而来。她低头调整气息的时候,夏侯子淳早已走至那幅画放置的茶桌前,静静垂眸凝视。

  “只要我能解出画中谜题,今后就能随时去东宫见太子爷了!……我虽不聪明,但不尝试又何来结果呢!”初惜握紧衣角,心下已有打算。

  她想着抬起头,正巧看到夏侯子淳轮廓分明的侧脸,眼瞳不禁一缩。

  透过窗榭而入的晨光洒在他身上,颀长的身影又将这些光扩开,落在地上、桌上。

  他的周身仿佛都沉浸在这片金色中,亦如初见时像从画中、书里走出的公子。不过,他是天生的帝王,就算是静静地站着,那不寒而栗的气势也是显露无疑的。

  他那般尊贵的人,从头到脚却又隐约透着一种难言的孤寂,叫人难以靠近……

  温润如玉的夏公子,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冷漠冰霜的太子爷,可她心中的那份情愫竟没有丝毫消减,反而想着有朝一日能将那份孤寂从他身上赶走。

  “那幅画,是否对他有着特殊的意义?”初惜的心里忽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初惜走近夏侯子淳,每靠近他一分,内心也更加坚定一分,直到立于他身旁。

  “这幅山中僧,我先前没太注意,直到想起太子殿下提醒我的‘时辰’后,我便反复琢磨。这幅画中天色偏红,却没有大黑,这应该是晚霞!依我推断,时辰是在傍晚时分。”说到最后,初惜用手指着那幅画,边说边观察夏侯子淳的神情。

  夏侯子淳挑眉,初惜以为他要说些什么,褒的贬的都行,她都承受得住。

  初惜捏紧了心,谁知太子殿下薄唇轻启,就吐出二字:“继续。”

  “殿下,我看天上飞的鸟,分散且自由,不是南去的鸟,反倒是有种各回各家的感觉。再看山中小僧,挑水上山,画中虽没有画出小僧要去的地方,但人人皆知和尚的归处必定是座庙。那鸟归巢,僧回庙,说白了就是一个‘归’字!”初惜并不聪明,她所说的几点只要是有点才学的人都能看出来,但从她口中说出,竟有种天然质朴的味道。

  初惜仔细盯着那幅画,忽然心生一念,将手支在下巴处,眉宇间头一次这么认真地锁起来。

  夏侯子淳也被她这模样怔了一下,接着便听到她俨然一副老夫子的模样喃喃道:“鸟儿归巢,小僧归庙……诶?太子殿下,与其将这幅画叫作‘山中僧’,倒不如取作‘归’更合适些……”

  “归?四月流光亦当正,青鸟归家昨忆旧。”夏侯子淳低声念出一句诗,初惜不懂其中意思,但他嘴角一闪即逝的笑意,更是让她捉摸不透。

  “太子殿下,我……我是乱说的,乱说的!这画名怎么可以乱改呢?!你千万不要当真!”初惜意识到自己的话,忙摆手道。

  看着太子殿下的眼睛,说到最后声音竟越来越轻。

  夏侯子淳薄唇微勾,静静倾听的样子再次让初惜错愕了,她仿佛又在他身上看到了当初那个温润如玉的夏公子的影子。虽然他们就是同一个人,但初惜还是挺怕如今这个夏侯子淳的。

  “义公主可还有其他见解?”夏侯子淳见初惜支支吾吾的,干脆坐下待她开口。

  “啊?!哦……我,我……”初惜惊了一下,眼神从夏侯子淳的身上移到那幅画上,她见那树、那山、那鸟、那人,那晨光微沉的天空,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

  “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哦?是什么?说来听听。”耳边再次响起太子殿下清冷的嗓音。

  初惜蹙眉看着那幅画,看着看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仿佛看到自己的身影自由地穿梭在这片山林间,时而在山下的小溪边打水仗,时而又拿着砍柴人遗落下来的树枝和儿时的小伙伴玩捉迷藏。

  这时天边夕阳西下,群鸟还巢。再一转眼,山下山上都是袅袅炊烟,随着晚风徐徐升上天际,老爹喊饭的声音还回荡在自己的耳边。哈!这不就是江南老家傍晚时的景象吗?

  她终于知道少了什么,是烟!准确地说是傍晚人家煮饭时从烟囱里升起的炊烟!

  “是炊烟!太子殿下,你画的小和尚要挑水上山,他这么急是为了什么?傍晚时分庙里肯定是在烧饭了,他这么急着上山定是不想饿肚子,想要早点吃上饭。而这山间若是没有炊烟,就等于是没有人家,如此看来有了人家,就必定会有炊烟!额,殿下,小女子拙劣之见,就只看出这么多了,那……我们那个约定……”

  初惜心里焦急,怕是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连忙住口。否则太子殿下听完她的话,怎么就变了脸色呢?

  窗外的风吹得院子里的一株老梧桐叶簌簌响,一片叶子被吹落,打着旋儿,正巧落在窗沿处,试图亏探屋内的景象。

  事实上,朝阳宫的正殿处过分地安静。奴才们都是大气不敢出一下,安安分分,各忙各的,再不敢像往常那般造次。

  香菱是整颗心悬在半空中,和那片树叶一般紧贴着外边的门缝,生怕漏掉屋内的一声响动。

  她把耳朵紧贴着木门,却没听到任何响声。直到瑞珠十分冷静地走过去,又十分冷静地把她给拉走,她才在心里给自家主子祷念了一句“佛祖保佑”。

  初惜在屋子里忐忑不安,可渐渐地,她就完全享受这种和太子静坐的早上了。

  自她说完后,夏侯子淳就一直没有开口,而是盯着那幅画,仿佛陷入了沉思的状态。她已经灌了自己四杯茶水了,眼神却从未离开夏侯子淳的脸庞。

  就这样托着腮痴痴地,静静地看着他,也挺好的。至少这段期间他都没拿冷脸对着她,再加上男人深思熟虑时的侧脸简直要了她的小心肝!

  他的开口还是那么出人意料:“这幅画,我曾让内阁大学士徐专正看过,他第一眼便看出了傍晚时分,第二眼看出了归的含义,可之后他再怎么看皆是赞画的精妙和本宫的画技高超,却再看不出什么来了。”他的眼神没有丝毫转移,仍是对着那幅画,话却无疑是对着初惜说的。

  “什么?!”初惜不自禁发出一声感叹,引来夏侯子淳的侧目。

  她讪讪一笑,吐了吐舌头,她既在感叹自己的歪打正着,又是在感叹太子口中的那个什么大学士徐专正的厉害,竟能两眼就看出她好几天才看出些许,最后歪打正着的画中谜。

  夏侯子淳轻咳一声,初惜立马回过神来,睁大眼睛,坐直身子,洗耳恭听。

  “炊烟,你这点子不错。哎~~不过可惜了……”

  太子殿下居然会叹气,也不知殿下的这一面是否让别人见过。初惜如找到新奇玩意儿般看着夏侯子淳。

  听到他惋惜的语气,她跟着惆怅,但一想到自己看到了太子殿下与平日里不同的这一面,心里便暖暖地升起一层湿气。

  “太子殿下有什么好可惜的?”初惜不可思议地开口,的确光是听到太子这两个字,就足以和一生无忧、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联系在一起了,又谈何可惜呢?

  “本宫身处在四面高墙围起的皇宫之中,还从未见过山中炊烟是如何一番景象。”夏侯子淳说这话时,已然站起,踱步到窗边,透过雕刻精美的窗棂望着外面的那株梧桐。

  太子殿下口中的“可惜”原来就是不能轻易出宫吗?思及此处,初惜忽然三步并作两步跳到夏侯子淳身边,她试图掀开笼罩在他身上的那层清冷和疏远。

  站在夏侯子淳身后,抬头看了看那窗户。

  他身上带着悠悠檀香味,熏得初惜真想抛开那些劳什子规矩,一把抱住他,然后……呵呵~~然后靠在他温暖且宽阔的怀里,和他聊聊江南老家和自己小时候的事儿,再听听殿下在她的耳边低语着关于他小时候的事儿,那该有多美好~~

  光想想,初惜的嘴角都快乐出口水来了。

  “太子殿下,这个好说!下回你和我一块儿回趟江南老家就行了呗!”初惜说这话时,她由衷地发誓绝没有觊觎殿下半分姿色,只是,只是为了帮他脱离心结罢了。

  那幅画,殿下想要表达的是一个“归”字,那份纯粹的感情确确实实是由她眼前的这位太子殿下借画表达出来的。

  归,归家,回家?殿下不是一直在自己的家里吗?奇怪……

  “殿下,那约定……”初惜忽然想起那个约定,支支吾吾地试探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夏侯子淳侧过身子,只看到初惜一脸的喜色,就连今日的阳光都没她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