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看看，等毛律师过来，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他。”

　　“合约里有没有陷阱？”我开门见山，“我并不懂法律。”

　　“每个艺人签的都是这份合约，只是时间和酬劳略有不同，其余细则不变。”

　　“我的酬劳算好的吗？”我指着合约里的佣金分成比例问道。

　　“在新人里算好的。”她很是坦然，“有些经纪公司只给艺人这么多。”她伸了两根指头，在我眼前晃了晃。

　　“黄世仁。”我小声吐槽。

　　“你知道前期公司要在艺人身上投入多少，艺人才会有回报吗？每年签约的艺人那么多，真正能冒出来的才有几个？我现在说没用，你在圈子呆久了就知道了。”

　　“你觉得我能冒出来吗？”

　　“这要看你自己的实力，谁都不能给你打包票。”

　　正说着，秘书带着毛律师进来了，秘书刚一走，毛律师就笑了，“小姑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待会签完字就来不及改了。”

　　毛律师大约三十多岁，高挺的鼻子，微微上翘的嘴唇，笑起来如清风拂面，不知怎的，一下子就对他充满了好感。

　　“请毛律师帮我看看合约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吗？”我恭敬地把合约递上。

　　他细细翻看了两遍才递给我，“这份合约不管从年限上还是酬劳上，都相当宽松，”他转头瞅了瞅婉姐，“风格变了？对待新人这么善良？”

　　婉姐被逗笑了，“苏导看上的人，我自然格外优待。”

　　毛律师冲我竖起了大拇指，“这合约可以放心签，婉姐亲自做你经纪人，你前途无量。”

　　“这是在恭维婉姐呢，还是在表扬我呢。”

　　毛律师和婉姐都笑了起来，婉姐递过来一支笔，我接过来又开始犹豫起来，“婉姐，我还是想再考虑考虑。”

　　“小姑娘，这还要考虑，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毛律师大笑起来。

　　我低下头并没有去接他的话，我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对不起我想我真的应该再考虑一下，这个决定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婉姐略微有些不太高兴，缓缓说道：“我可以理解，好吧，我再给你三天。但是我必须提醒你，如果不是苏导看重，我是不会给予这么多耐心的””

　　我飞奔着离开了21楼，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埋在文件堆里刻苦奋战。或许只有埋头工作，才能暂时不用管心里那些理不清的纷扰，不用想到底要不要签了合约，不用想到底叶东对我有没有意思，也不用想如果我签了合约，以后该何去何从。

　　思燃偷偷跑过来，趴在我的桌子前研究我的表情，“玲珑，婉姐给你小鞋穿了？”

　　我头也没抬，不愿多说，她看我半天没反应，以为我在上面受挫，便没再搭理我，直到下班，才敲了敲我的桌子，示意我可以回家了。

　　“我还有工作没有弄完，你先走吧亲爱的。”看着她充满同情的目光，我有些歉意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婉姐没有说我什么，真的没事。”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从文件堆里抬起头，叶东正倚在办公室的门框对着我笑，白色的丝质衬衫，袖子随意地挽起，下面是一条藏青色的裤子，一身商务的装扮虽然很普通，但是在他身上却显得既优雅又高贵，我的心怦怦乱跳，一时竟然失了神，手一慌，桌边的杯子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他赶紧冲进来，“真笨，没见过帅哥怎么的？”他还不忘揶揄我。

　　“唉，见过的世面少，没办法，见笑了。”我连忙抱拳作揖，他被我逗得哈哈大笑。

　　“这么晚了还在加班，看你还挺有事业心的嘛。”

　　我抬头望了望窗外，已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我呆呆地望着窗外，一时竟出了神。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喂，怎么不说话？”

　　“你不是出差了吗？”我忽然想起宋甜儿中午接的电话。

　　“嗨，你还蛮关心我的吗？你怎么知道我出差了？”他倚在我的办公桌边，翻看我做的文件。

　　我抢过他手里的文件，继续把上面的资料输入电脑里。

　　他见我不吭气，又换了副很幽怨的语气，“下午一下飞机就来处理工作，骨头都要累散架了。”

　　“能者多劳嘛！”

　　“喂，你这样是在安慰人吗？”

　　“我没有安慰你，我是在表扬你能干。”顿了顿，我又说，“我没有名字吗？你总是喂来喂去的，很没有礼貌。”

　　他看到我的不悦，马上换了一副笑脸，“我叫你白白好不好？”

　　我翻了一个白眼回敬他，三下两下关了电脑，准备离开。

　　他心虚地后退了一步，“感觉怎么有点像小狗的名字，不过蛮可爱，喂，你要去哪里？”

　　“回家。”

　　“我送你。”他在身后跟了过来。

　　然而他并没有直接送我回家，车子径直地往城南的方向开去，我呆呆地望着窗外，这个城市的夜色在霓虹灯的装扮下，显得美丽又张扬，我身在其中却无法拥抱她，就像近在咫尺身边的这个人，可望却不可及。车窗开着，窗外的热风吹拂着我的长发，飘到他的脸上，我歉意地冲他笑了笑，伸手关上了车窗。

　　他一言不发，专注地开着车，眼睛却不时地瞄向我，“怎么不问我去哪里，不怕我把你卖了吗？”

　　“我在猜你卖了多少人才买了这一辆车？”我瞟了他一眼，这么近距离地看他，才发现他黑了一些瘦了一些。

　　“工作上遇到什么问题了吗？感觉你今天有点蔫蔫的。”

　　“有吗？”我双手不由自主地捂住脸，惊讶于他的心细如发。

　　“有什么问题说出来，师兄帮你开解开解。”

　　“你真的是c大的吗？怎么没有听朱珠说过。”我转开话题。

　　“她考入大学的时候，我已经毕业很多年了。”

　　“你有那么老吗？”

　　“我比朱珠大九岁，你说呢？”

　　“那你保养得真好，一点都看不出来跟我们隔着三个代沟。”

　　“喂，有这么埋汰人的吗？三个代沟？”

　　“不是吗？现在不都是说三岁就是一个代沟吗？没算错吧。”

　　我好像踩到了他的痛点，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紧接着就是一个急刹车，我有点措手不及，强烈的惯性使我的身体极速向前傾去，一头撞上了前挡风玻璃，我连连呼痛，大叫起来。

　　他却哼了一声，车子调了个头，往来时的路开去。

　　“停车，我要下去。”我也恼了，有这么小气的男人吗？

　　他却仿佛没有听见一样，车子开得飞快。

　　“再不停车，我报警了。”我恼怒地拍打着车窗。

　　他把手机扔到我怀里，冷笑道，“自己拨110。”

　　车子往我家的方向驶去，车厢里一片静默，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我没有说你老的意思。”我静下心来想想自己刚才说的话，换位思考一下，可能别人那么说我，我也会不舒服，我的心一下子软掉了，语气也柔和起来。

　　恰在此时，他的电话在我手里响起来，我望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反应，便自作主张地接了起来，放在他的耳边，他也没有接过去，头稍微向我这边倾斜，就保持那样的姿势说起话来。

　　——“宇哥，不好意思，我不去吃了，这边公司事情多，一时半会忙不完。”

　　——“那倒不用，这不是一下两下就能忙完的，你别管了。”

　　——“行，拜拜。”

　　那边电话收了线，他摆正了身体，始终没有看我一眼。

　　“你待会还要去公司吗？”

　　“嗯。”

　　“刚出差回来又加班，这样连轴转身体受得了吗？”我不由自主关切地问。

　　“公司筹备上市，事太多了，没办法，公司还有一组人等着我开会。”他略有些意外地瞥了我一眼，疲惫地回答，“看你在加班，本来还说带你去吃个饭，奖励一下这么勤奋的员工呢，唉，罢了，免得你对着我这个老人家没有胃口。

　　“我们家楼下有家广东菜馆，小吃和粥都不错，要不我请你去吃吧。”我清了清嗓子，假装镇定地说道，“正好我有件工作上的事情想请教你。”

　　他略有些诧异地看着我，我连连摆手，“你吃点东西才有力气加班，不是吗？再说我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有生滚粥吗？”

　　“当然！”我喜滋滋地回答。

　　我们点了满满一桌子小吃，他一口就解决掉一个奶黄包，看上去胃口很好的样子。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还不赖，”他笑了，“有什么问题说吧。”

　　我突然有些心烦意乱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看出我情绪的波动，放下手中的碗筷，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胡乱地吞了一口粥，不去看他的眼睛，我很想开口问，你喜欢我吗？为什么无缘无故带我去吃饭，也没见你带别的加班的同事去吃饭啊，难道只因为我是朱珠的同学吗？内心百感交集，最后却只含糊不清地问道，“最近有一个更好的工作机会可以选择，我很犹豫，担心自己不能够胜任。”

　　“喂，要另谋高就了，还来征求旧老板的意见？”他笑起来。

　　“切，就知道你小气。”我故意说话激他。

　　“如果有更好的，当然要去，毋庸置疑，同样的一份工作，自然要做更有价值的那一份。”

　　“不用考虑兴趣吗？”

　　“如果自己完全不喜欢，给再好的待遇都不去。”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不过如果你对你目前的工作岗位不满意，告诉我，可以帮你调整一下，这样你也就不用离开了。”

　　“你这是舍不得我离开吗？”我脑子一热，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