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大洋中一座小岛的陡峭崖壁上,成千上万只海鸟或据巢梳羽休憩,或海面翱翔觅食,悠然自得的享受着属于它们的世界,它们的生活。
每当鸟儿们翅膀扇动时,你能感受到丝丝气流,有如鲜活灵动的精灵,互相摩擦碰撞缠绕旋转,被海面升腾起的潮湿re浪一路裹挟着形成小涡流,冲破云霄直上万米高空。
日复一日,时间悄然消逝。高空中小涡流的聚集一直在持续着。小岛上原本碧蓝如洗的天空不知不觉,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气旋——中空的风暴眼缓慢旋转扩大,气旋外围乌云翻滚,纵横千里遮天蔽日。海面也不再风平浪静,滔天浊浪,潮起潮落呼应着低沉黑暗的天空。
又一个台风形成了。
2006年10月17日,广州,清晨7点。
城中村一个单间里,杜伟在卫生间洗漱,房间里唯一的桌子——电脑桌上,破旧电视机开着。
电视里,女主播正播报新闻:今天凌晨四点四十分,今年第5号台风海棠在广东省雷州沿海一带登陆,中心最大风力17级。台风登陆后由南向北发展,受台风影响,今天广东全省境内有雨,台风中心经过地区有大到暴雨……
杜伟浑身赤裸,顶着一头洗发水的泡沫在刷牙。水瀑冲刷着他的身体,嘴里牙膏泡沫和顺两腮蜿蜒流下来的洗发水泡泡在下巴上汇合下流。样子看起来和电影里那个随地大小便的龙套小弟仰头喊包租婆没水了一样,猥琐滑稽。
窗外正下着暴雨,天空阴暗。本就逼仄杂乱的城中村更加阴暗,空气中弥漫着低气压让人憋闷。
捯饬好出门,杜伟照例在楼下小吃店打包一个炒粉,小心的放进提包里。
正是早高峰,城中村里里外外的街上人流熙攘杂乱。空中俯瞰,各色雨伞汇聚成汹涌波涛,从四面八方涌出城中村,一番上车入地,最终隐入城市各种建筑中后不见了。
地铁站一如既往的排着长龙,公交站台也是人满为患。
杜伟几乎是大脑放空的状态下随着人流来到地铁站。今天周一又是台风天,候车的人成倍暴增,地铁公司不得不执行限制人流的措施,于是从车站外的大街上就开始冒雨排起蜿蜒曲折几个来回的人龙,情形很是夸张。
杜伟左右环顾,希望能看见个熟人,或者哪怕看起来眼熟的也好。但是没有,周围是一张张陌生年轻的脸,美丑不一而足。在巨大的人群中被紧紧簇拥着,反而心里更孤独,压抑。杜伟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所有人沉默不语,瓢泼的大雨铺天盖地抽打着大地上的一切,发出振聋发聩的轰鸣。
到达公司时,虽然打伞,杜伟浑身上下依然没有多少干燥地方了,雨实在太大。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又湿又冷的整个人都不好了。周围的人看起来都有些狼狈,他心情也就没多么坏了。
人人都倒霉,倒霉的个体也就不会自我悲悯了。这也许是人性中的阴暗一面吧。
在一楼电梯厅人群中,他看到了同事阿婷,乌黑头发顺直干净,紧致修身的白衣黑裙将她勾勒得娇小玲珑。电梯门开了,人群往里走时,杜伟朝她的方向挤,希望能到她身前。可人太多,他被挤到了另一边。阿婷轻巧的侧身进入,蜷缩在电梯按键旁边的夹角里,面朝墙壁站着。被挤入里面的人大声吆喝着楼层数请前面的人按电梯键。杜伟也报了声“17谢谢!”她按了,却始终没抬头,以至杜伟和她哪怕眼神交流的机会也没有。
杜伟上班的公司在这幢写字楼里租了2层。
17层被分成了两个开放办公区,一边是工程师专用,另一边是营销策划人员共用;居中一间会议室。
18层有个行政、人事等部门共用的开放办公区。再进去便是财务部和各个部门大佬以及老板的独立办公室。阿婷是行政部文员。她进来公司才2个多月。和杜伟工作上没什么交集,又不在一个楼层,严格说起来两人连熟人都还称不上。
小女孩清秀标致的模样挺招人喜欢,就是性格有点冷。杜伟和她接触过几次,都可怜的被她无视。
到17楼时,电梯里已经松了不少。她还是没抬头,似乎在想着心事。门开后,杜伟一边往外挤一边拍了下阿婷的肩膀,故作潇洒的想打个招呼。阿婷却吓了一跳,上身本能的往后缩,微担起头挑眉横了他一眼,满脸不悦的扭过头去没搭理他。电梯里的女人都以鄙视的目光斜眼看他,有个胖女孩甚至把双手在胸前抱紧。男人则明显以无比敬佩的眼神望着他,像是在说兄弟你胆真肥。杜伟来不及尴尬,一边飞快的逃了出去一边心里暗骂自己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