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跟踪狂的女王 第8章 凭命
作者:七素槿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半个小时后陈寒来到了崇明岛的一处港口,毫无迟疑地,直接进入了三百米处的一家旅馆。

  依然是用官方的身份,顺利拿到那张506的房卡。来到506的房门前,陈寒一直悬空着的焦虑突然达到了一个顶点。

  想到里头自己千方百计一夜奔袭终于寻着的人儿,陈寒喉头一哽,手抖嗦着划了下门卡。

  门轻轻开了,门后漆黑,一片寂静。熟悉的气息与此同时扑鼻而来,那是沐浴后的芳香。

  房间里窗帘紧拉,陈寒心跳如擂地在清晨单薄的光线中,一步一步地走向床上鼓起的那小小的一团。

  布轻在意识的混沌中警觉到不速之客的靠近,然而还不待她做出任何反应,便感觉脖颈上被扎了一针。

  进入黑暗之前她的眼一下睁大,便看见一滴水珠,自巨大黑影之上急急下坠,似下放的烟火,一霎那便烫进她的眼睛里。

  “轻轻……”一声呼唤,带着股让人闻之凄怆的,极度苦涩的哭音,响在了深海一般的黑暗里。

  ※※※※

  在布轻昏迷的六个小时期间,陈寒干了如下几件事:订购了一艘游艇、抱着布轻登上游艇、操纵游艇起航、在游艇上,布轻的身边,翻阅了布轻的行李箱——之前的定位程序全都被她拔除了。

  此时,陈寒正捏着布轻行李箱中的一本骑马钉册子,之前布轻声称记载了他和她两个人档案的骑马钉册子。

  陈寒拿手指将其一页页拨开,赫然一片空白,陈寒差一点眼珠子要瞪出来。

  眼前不由晃过当时的情形,那女孩儿振振有词,智珠在握的样子,连陈寒他自己都不敢心存侥幸,觉得自己所有的底细,包括那些罪恶的窥视,龌龊的亵渎,全都在他自以为纹丝不漏的时刻,被她一双悄无声息的眼睛,剥的个干干净净。

  想到这里,陈寒将那册子丢到旁边,眼抬起,看向榻上的小人儿,这坏人儿,怎地这样可恨?把他们全都唬得一愣一愣,后来又闹离家出走,把他整得险先没了半条命,现在却在这里丝毫不受影响地呼呼大睡。

  陈寒眼一眯,身体猛地压过去,压上那坏娃娃,头下低,紧紧地看住她,手指将那小鼻尖刮了又刮。

  昏睡中的小人儿叫这一刮顿时樱桃嘴儿嘟起来,鼻子随之皱了一皱,在船舱温柔的震荡中,海天蔚蓝的光辉落上她鼻尖,摇曳又摇曳。

  陈寒在一阵情不自禁的窒息中看着这样的她,仿佛看见那海底深处的贝蚌开了罅隙来,里头的珍珠咏叹一现,绽放出令人发狂的极奢清辉,而他,他则是征途千里终于交了大运的寻珠人。

  万载难逢捕捉到这个片刻,他如何能压制得住将这颗珍珠采撷的冲动?

  陈寒下方早已是收不住了,只想将眼底下这小贝壳狠狠撬开,他猛然一下趴上她身,尖削的下颚抵上她肩粗粗喘气。

  而隐忍的喘声里男人睁着双漆黑的眼睛,对着布轻那张雪白的脸,深深地凝视。

  渐渐的,男人这张俊美面容上面潮红褪去,而一丝苍茫的,说不出的忧伤和痛楚,拧入了他眉峰之间。

  ※※※※

  布轻醒转过来的时候天光大好,刺得她的眼睛都要流泪。

  在这样刺得眼睛流泪的天光之中,布轻看到的第一个画面是,一个男人跪在床榻下边,双手呈奉着一根黑皮带高举到头顶,大半个身子光着。

  如果背后再负上几束柴火,那么就可演上一出廉颇蔺相如的负荆请罪戏码。

  风的啸声和窗棂的晃荡让布轻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一个移动的物体当中,布轻坐起来,靠在轻微震荡着的粉红色墙壁上,看着前方那个露着三分忧郁两分倨傲,还有五分则是苍凉冷寂的人影。布轻的那张脸看上去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喜没有怒。

  跪在那的陈寒知道她向来这样冷的,如果他不开口,大概会一整天都这样下去吧。

  “惩罚我吧轻轻。”男人微微倾身将皮带呈上,脑子里闪电般绷起根弦。

  然而女孩儿直接打碎他全部幻想:“放弃吧陈寒,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在你做一件事的时候,就需要考虑到后果。我给过你机会的,忘了吗?这一次,你还想要吗?凭什么你可以得到第二次机会呢?”

  话音刚落,男人做了一个极端可怕的举动。

  他这一举动有一个正规的学名,叫做破釜沉舟。

  男人那厢一下子就抬起了头来,上首的布轻甚至没有看清那把刀子是从哪来,再转眼时男人心口已经被他自己捅了一刀!

  血瞬时淅沥沥成股,不要命顺着他那握刀的手指缝溢出来,看上去根本不能让人相信那是人血,简直像是打翻了红墨水一般。

  然而这不是结束,唰一声那把刀子拔出,血流凶厉厉带出弧线,而拔出的刀子再度被他朝向自己,猛然一个扎入,生生扎到肉里面。

  这一刀,扎的急、扎的深、扎的狠,扎的他陈寒已经窒息且呼吸不能,接着便像是觉出作死的痛快来,一刀一刀又一刀。

  此时满场死寂,无风的死寂。

  一股妖异的鸽血红,自男人身下漫地而开,男人背脊弓直,象一个宫墙外跟君王死谏的重臣,他一刀一刀,象没有感觉一样插着他自己的胸口。

  那胸口里流出的不是血,而是一股金色的信念,同时交织着一股黑色的沉痛,令人闻之骇然。

  一直平静无波的布轻,终于有了动容,心里面叫这一刀刀的节奏,跟着呼吸加快。

  男人却带着一抹凄凄的笑在看她,正对的天光像是在他眼睛里下了场雨,竟然倒映出圣洁的波光来。

  以死相挟,她该是不予理睬的,然而这一刻,看着那双执迷不悟的眼睛,布轻知道这不是一个玩笑。

  这是一个用生命在赌博的人,那种孤注一掷的力量,让布轻终于有些理解了这个男人的感情。

  对于生命布轻向来是敬畏的。

  在布轻看来,一个人,为小情小爱而生,为小情小爱而死,这是她完全无法欣赏的。

  爱情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成为一个人的人生经历。

  体验后便如出鞘之剑,对生命和宇宙世界进行更高层次的探索。

  因此陈寒对她迷恋到宁愿付出生命,这种情感是十分荒唐而不可信的。

  除了这一个片刻。

  这一个片刻,她相信了。真的有一种感情,是浓烈到要吸尽一个人的生命。真的有一种人,是疯狂到在用生命去爱着另一个人。

  不论心底里的理智一千万次在否定,身体里的本能一千万次在攻击,然而这一个片刻,布轻深深的震撼了。为这浓烈的绝望,为这疯狂的爱情,为这泣血的男人。

  刹那间,布轻亦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只见女孩儿雪瓷般的胸口一个荡漾起伏,纤细细十指猛然抱牢男人两颊!

  片刻,她那樱桃唇瓣印上他,象一个咏叹调起开来,随之,用情一个吮吸!

  于此同时,她那一匹黑发弄风,飒然而起,瞬间已是将男人压制身下!

  就这突如其来、惊天动地一下,仿佛听见有人在子夜中寂静一个拨弦,仍在自残的陈寒那头倏然一震!

  随着唇上叫她这尖锐的一个吮吸,那子夜中的弦声几乎顷刻间如急雨淋漓、如百马奔原、如万箭齐发,陈寒本要流尽的血液都被吸得勃发,一下冲到头顶!

  而身下那条粗壮的手臂线条一涨,已是揽紧了那玲珑细腰,砰一声,二人身形哗然对调!

  管它洪水滔天!管它山崩地裂!管它龙腾虎啸!男人振臂一挥间,美人儿两根荷藕臂已叫他拉伸到头顶,齐齐绑缚于床梁之上!

  而那只茧子密布的大手,一路带电下行,自美人儿被缚住的掌心,到手臂内侧的嫩理,到已然细颤开来的腋下,到悄然挺立的乳.尖,到起伏不停的肋骨,到内吸绷紧的小腹,到不自觉张开的腿根,到疙瘩浮起的胫侧,最后停在高高上翘的脚尖。

  这一路轻抚,似千层酥似万根织,令布轻呼吸都停滞,只觉有把辣火腾空烧起,一路绵延象刮了次痧。

  不知何时她竟然已后背染透,汗湿手心。

  鬓角纤细细的发,湿湿贴上腮,让布轻看上去宛若七月粉桃绽出枝头,要跟那艳艳日头拼出个高下来。

  而这时陈寒一个低头,湿热口舌如母体羊水最温暖的包裹,一下含住了布轻圆润的脚趾儿。十处脚趾儿一一品尝,布轻渐渐意识混沌,这场欢爱在血腥之气的蓬勃之下益发得激烈汹涌。

  而陈寒这时举目,血泪朦胧,朦胧中他见到,那骄娇女王乌发下两页微颤的睫帘掀动,眼也同时抬起,娇的打颤嗓子里象含了把细沙,喊着陈寒陈寒陈寒。

  陈寒猛然极热烈一个推入,那一刻布轻被绑到头顶的双手顿时死死地抓住了床梁,口中发出一声惊啸。犹如被一箭射下的那只惊鸟。

  紧接着她正要含咽的口水在那儿梗住,脚跟子抵床单向下擦去。

  此情此景,陈寒心都被撕裂,咻咻喘气,又张口仰头,和她一起去到烟花放遍的云天。二人双双一软,两只湿答答的身子,血和汗胶着成泥,没有一丝缝隙贴在了一起。

  然而不过片刻,这柔情诗意被瞬间斩碎,一言不发地,布轻突然敞着一副染血的身子起立。

  套好衣裙后她在舱内左右扫视,最终目光投向了地上那根皮带。

  她弯腰将皮带捡了起来,拿着皮带的手伸出根手指,定定指向她跟前一处地面:“站过来。”

  本该是一记晴天霹雳,然而陈寒却无知无觉,此刻他已彻底没了思想,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不去猜也猜不到。

  就那么敞着披血的光裸上身低了头,摇晃晃面孔死白,立在了布轻指着的那处地面上。

  布轻猛地一下皮带抽过他一整个胸膛,人接着退了一步,眯起眼朝他打量。

  而这片刻间,船舱内仍响彻着皮带抽过皮肉的骇人声响。

  陈寒那厢吃疼却未吭声,已经意识昏沉。

  布轻将目一扫扬手一挥,韧皮带再度抽下:“知道为什么打你?”

  陈寒抖着嗓,虚弱回道:“知道……也不知道……”

  话音一落,紧随而来一下鞭笞,这一下比上一下更狠,鞭出狰狞开绽的一道血痕。

  陈寒咝地一口寒气,身体不自觉已经前倾。

  又一鞭就势把他身体抽到后退,陈寒被这一鞭抽的呼吸凝滞了。

  等缓过来时陈寒已是冷汗连连,寒风一吹身形晃了晃,竟是让他一时吃消不起。

  独独那双布满血色的眼——定定地,漆漆亮地看她。

  布轻也下意识抬眼,于是一高一低四目相对,无声胜有声。

  突然挥手,布轻捏紧那根皮带又是瞬间斜抽过去。

  就这般被她抽打的时候他仍在看她。

  象镜子一样让人避无可避将你映得毫发毕现。

  而他月白胸膛在那刻血如匹练,飞溅上墙。

  “痛吗?”她盯着他开口,“不许说谎。”

  他垂头吞回满喉咙的血,回出这一字:“痛。”

  听到这字,布轻抬手,用她纤细而有力的手指,轻轻擦掉男人眉角凝起的痛苦,而后轻柔抚上他一夜间胡茬浮起的下巴:“这痛,恐怕是你这一辈子最痛。这痛,是我对你做错事的惩罚,你可一定要记住了,以后不要做错事,不要随便害人,不要轻视生命,试着和我在一起的同时,也拥有自己的生活,激烈的感情从来不长久,一段长久的关系,是平淡的,是有余地和空间的,懂吗?”

  在这当口,真是神说有光即有光,以为再也看不到光的男人几要死去的双眼,霎时间光芒大盛,一下抬起!

  “这是你该得的。”布轻再度开口:“付出生命需要勇气,为你的勇气,我给你第二次机会。”

  说话间她伸手将他一扶,而那一身铮铮傲骨之人,这时象个失去支点的孩童一般倚上了她肩。

  是整个的身体都倚上了她肩,颤抖又颤抖眼眯着又闭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从她身上汲取到一点站稳的力量。

  布轻迅速在舱内找到急救箱,给他熟练包扎好,看血止住。

  那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呵护,让陈寒高高地杵在那里,喉咙里象被勾着一团棉,想开口,却不知如何表达,两片嘴唇泛着青,张张合合不断在颤,颤都不敢用力,害怕美梦惊醒。

  “不要再伤害自己,下一次不会再管用了。”说到这里,她移开目光,那年轻的眉眼,竟是有了一种千年万年的苍老。

  “我会为你改,所有我身上你不喜欢的东西,我都为你改。”男人几乎没有声音地急急吐着唇语。

  久久,万物无声。

  在海风再一次呼啸的时候,重新变得孤冷的女孩儿终于发话了。

  “我喜欢干净,简单,真实的东西。”外头的光透进来,迫不及待和她相遇,她抬头:“请让我拭目以待。”

  男人的热泪,刷地掉下来。

  布轻侧在舱门前的日光里看这一双男人泪眼,想一想还有个人曾经也这么为她哭过。同样的为她一句话喜极而泣,这样的眼泪,该是值得被珍惜,被好好珍藏的吧。这个男人,其实有一颗纯粹的灵魂,因为太过纯粹,所以容易沾染黑暗。

  这样想着的时候,布轻脸凑上前,男人则一眨不眨地含泪看她,痴痴地。

  每近他一步,那目光就痴了一分,好像他胸中的整条江河都因她而翻涌奔流,整个天地都因她而春去花开。

  她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泪:“为什么哭的这么狼狈。眼泪是最珍贵的东西,永远永远不要给别人瞧见。你不给自己尊严,别人更不会给,甚至会以此作为武器,一刀一刀捅你,没有怜惜只会更用力。”

  听到这句男人已经彻底回魂了,脸上那个苍白的笑容,象要撕裂了:“轻轻,我和你之间,从来就没有尊严,我早就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了,我早就没有自主的权利了,我只能任你宰割。”

  布轻叹一声,轻轻揽住他腰:“答应我陈寒,给你自己留点骄傲,作为最后的底线。”

  男人想也不想地拒绝了:“骄傲,自尊,底线,要这些有用吗轻轻?我就是把自己整个人整颗心都交给你,要怎么珍惜还是践踏个粉碎,全凭你。”

  他整个人都敞开了,让布轻感觉到,他象一株幼苗一样脆弱。布轻在他胸膛一吻,让嘴唇濡湿了男人火热要裂开的心口。

  “啊啊……”男人情难自已,简直象被捅了心肝一样痛苦。

  他低着头看她,感觉到她唇咬动,不禁身形立颤:“轻轻,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不是说已经整个人都是我的了吗?”布轻在他胸前绽裂开的鞭痕上一吻。

  这一吻,陈寒通身一震,从皮到骨从骨到心。

  明明刀伤未愈虚弱至极,却一个瞬间已将怀里的人儿打横抱起,大步迈开。

  片刻后二人来到船尾,那儿显然是一处歇息之地,遮阳大伞架立,伞下两张躺椅,奇异的是,躺椅对面还竖着一块足有两米的穿衣镜。

  那穿衣镜诡异的架设在舱门的尾巴处,将这四下邻里海天一线,将二人环抱之姿,映得个通彻犀利。

  陈寒目标明确,抱着美人儿径直来到这块穿衣镜前,瞬间,将美人儿抵在镜面上,双手握着她领口,毫无征兆,布帛撕裂的声音当空响起来。

  布轻只觉胸口一凉,便看见那可怜衣裙被咔嚓咔嚓撕成了两半,一只海鸥经过,一直羞煞煞地响到天边。

  镜子里这时两人交缠,男人精壮白皙,女人雪白玲珑,就像彼此相依生长的两棵橡树。

  男人冰凉的两片唇瓣,象乌云一样朝她压下来,遮天盖地。

  那一刹那间她喘开来,脖颈高高仰起,身体里被一下进入,而这一刻在这露天的海洋之中,她忽然什么也不想隐藏,什么也不想顾忌,如果此刻有一个悬崖,她只怕也会想要跳下去,闻一闻那万丈坠空之中的疾风。

  时间开始如此缓慢缓慢。

  慢到给人一种天荒地老恍如隔世的错觉,而四下俱寂,只听云帆千里,乘风破浪的声音,流动在浓情四溢里。

  旁若无人的,沉浸在这露天浓情中的他们,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百米开外的海面上,一双美丽眯起来的眼睛,藏在一架望远镜的后面,将他们看了个从头到尾,彻彻底底。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就在男人女人缠绵忘情,望远镜后的人看的入神的时候,蔚蓝色的海面刮起了火红色的暖风。

  从后方远处遥望,可以望见一只几近透明的穹顶如一个玻璃盖一样笼罩下来,而两艘游轮此刻正无知无觉地,驶向那只穹顶之中。

  一个亮到仿佛照亮宇宙的闪烁后,穹顶消失,同时消失的,还有海面上的两艘游艇。

  海潮象一阵梅浪,就地卷过,唆呐呐地声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