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并未有变,川宁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望卿以为她又要垂泪哀伤,可是银针说这些时日并未闻川宁姑娘梦里呓语。望卿也见川宁饮食正常,神色如常。“有丫鬟说,川宁姑娘回来那日,听到吴一维同她说要来府上提亲呢,怎么转身就决绝呢?川宁姑娘竟然也没什么反应?”望卿凤目一瞪,心里不畅浮现起来:“此话不要胡言,无论是真是假,都是吴一维对不住川宁,川宁并没有做错什么。务必要保全川宁的清誉,要是被我知道谁在搬弄是非、嚼舌根,我非将其逐出府不可。可明白?”
近日一提到川宁,望卿姑娘就容易动怒心疼,看来姑娘待川宁是真心。未尝见望卿如此辞色严厉,银针赶忙低头告饶,言明一定好好管教婢子仆奴们。望卿压了压心中不畅,抬手扶起银针:“你素来忠直,我不是气你,我是气吴一维,莫名其妙的人!”说着,又不觉咬咬牙。银针附和着数落了几句便劝望卿莫动气。
望卿轻挥挥手让她退下,自行走去母亲的佛堂跪下抄经。近日心里十分不平静,时不时就动怒,却什么都不能说。
祁夫人怎能看不出望卿的怪异,一问,这孩子就笑笑摇摇头称无事,说要修身养性,给于府祈福。儿女一大,就有自己的世界,似乎为父母的进不去,儿女也出不来。
望卿那厢暗自难过,川宁这厢也平静得异常。虽未真正下了婚约,但是头次听人对她私许终身,神情之认真,言语之坚定,让川宁心中确实有些当真。家中常训诫不可多言,人万万不可失信,言出必行。可如今瞬息万变,却让她来不及反应,等她回过神来,却是一种迷茫。是的,她其实还没想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想到吴一维,她不禁就想到别的事去,不愿细细思量,可思绪又会绕回来。
思索了数日,川宁想了很多种可能,也许这信不是吴一维写的?可笔迹一模一样。也许是他觉得一直都是他在主动在表白立誓,想知道川宁坚定与否?可是有这么试探法的吗?不怕川宁难过吗?也许他只是暂时不来提亲?那也好啊,慢慢来,也许更好。是吗?这样吗?也许吧。各种可能,各种想法,川宁没有怒意或者怨气,她还没回过神来,她想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或者说不敢知道,她宁愿相信终究一定是有苦衷的,人不可能这么善变的,说出来的话定当是要负责才敢说出来的。
望卿却以为川宁伤心过了头,也就不敢提此事,川宁也不知怎么宽慰她李华臻的情变,各怀心事,有一种诡异压抑的安静,直到,被吴一维的信再次打破这种不言的沉寂。
信中,吴一维照常说些琐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望卿气得把眼睛瞪得极大,怒道:“吴一维还有脸写信给你?上一封去意决绝才不足十日,现在又当做无事发生一般!是我就把摔在他脸上,连着之前说的山盟海誓一堆信都摔他脸上!”川宁毫无波澜,不知如何答话,默默把信又读了一遍,并未能看出什么,折回,跟往常的信放在一起。
望卿抓住川宁的手臂:“宁儿,你别不说话,你要哭便哭,这里只有我,没别人看见,你这么不言不语是怎么回事?不要吓我啊!”话还没说完,望卿自己却红了眼眶。
川宁倾身抱住望卿,把脸颊靠在望卿肩上:“姐姐别难过,我没事,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已,感觉也许其中有什么蹊跷。”望卿扶着川宁的肩撑开,不可思议地看着川宁:“蹊跷?有什么蹊跷?就是吴一维背信弃义啊,你到现在还想给他找什么借口?我就只想知道他脸皮怎么这么厚!”
川宁笑笑:“不会的,姐姐别生气了。就算如何都好,他之前待我甚是温柔在意的。”望卿深吸一口气,就差被川宁气到背过气了,强压着性子责怪:“宁儿听姐姐一声劝,你与他相识时日并不多,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有再多的苦衷也不值得原谅和回头,背弃了你就是背弃了你,你只要记住结果就好。”
川宁弯弯嘴角,把望卿揽入怀中:“好,我记住了。姐姐莫再气了,折煞我了。”轻轻抚了抚望卿的背。望卿瞬时泪如雨下。若说吴一维确确实实背弃了川宁,那么,李华臻呢,不言不语与别人在一起了,自己既不是新欢也不是旧爱,连生气的资格也没有,连问一句的资格都没有。也许是这样,所以迁怒到吴一维身上吗?想着想着甚是感怀,近日郁结全部涌现,泪珠涟涟。
川宁却是越发平静。望卿越是难过,川宁越是平静。周遭的人越是低沉,川宁越是冷静。她从小性子如此,有姐姐处理事情,她便只懂得无措,可是连姐姐都在哭的时候,她就会去想办法把事情做好了。唯有等所有事情都处理完了,她才会择一无人之地自己大哭一场。被望卿这么一哭,川宁心思越发明朗起来,现在鸡毛一地,还轮不到难过的时候。她想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那就弄清楚这两件事是怎么了。于府对她有大恩,她不能再继续沉浸在自己所谓的身世感怀中了,那样丢爹娘的颜面。
“姐姐,我需借银针还有几个妹子、奴仆一用,不知可否?”川宁一面安抚着望卿一面问道。
望卿自觉有些失态,直起身子擦干泪痕:“有何不可?我嘱咐她一声之后,你尽管用去,要用什么人问银针要就行,各人长处她皆知晓。”川宁应然。
当局者迷,这句话从来不假。在臻卿两人情局里,局外人川宁却是看得担心。川宁肩头被望卿哭湿了一片,在平时是想不到的。望卿自持大家闺秀,在外举止规矩,只是在亲近之人面前才会显出真性情。生性简单的她在情急之时是藏不住情绪的,却依然是只言片语也不愿多抱怨,还在担心着川宁。望卿不好去做、去问的事,只能由川宁来了。川宁沉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