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闱间 第17章 危急布置,心药医心
作者:轰荷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于沐回到府中,像平常一样,一边思量一边走向房里。祁夫人轻轻唤住他,他才想起,哦,东侧次间昨夜失火。于沐捋了一下胡须,转身,走向暂住的另一个次间,脱下公服,换上常服,托着茶碗,踱步到南书房。祁夫人也像往常一样,捧着亲手做的茶点饼子,随后而至。

  于沐负手而立:“红香,你也得了消息吧。”

  祁夫人依然神色不变:“知道的,并无大碍,随夫君去福建便是。”

  “听闻那里并不十分好,饮食有异,似乎有瘴气,还远离故土。”

  “并不碍事。”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于沐沉默一阵,然后暗叹一口气说:“是为夫不好。”

  祁夫人微微一笑:“夫君说的是什么话,结发夫妻,祸福与共。卿儿还要看着您做标杆呢,你是她从小的大英雄。可莫失了这精神气。”

  于沐也露出罕见的浅笑:“劳碌大半世,说是为报家国,而今,还是想多点时间跟你们母女俩一起”。

  二人凭窗而望,安静无言,怡然自得,全然不像是刚被贬谪的一对夫妇。

  仆人来报,郑青桐求见。夫妇二人并不讶异,青桐在二人看护之下长大,向来不当他是外人,而今于府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着急来,也不奇怪。年轻人执拗,也许免不得一番开导,让他无需担心他们。

  谁知郑青桐并非前来说贬谪一事,说的是失火一事。“于大人,失火一事,是否还未查探?”郑青桐从未逾规越矩,这不可亲近的性子有时候也是让祁夫人一个妇道人家觉得有些许梗在心头。

  于大人微微怔住,捋了一下胡须:“交给内人去处理了,但也只是询问了一下发现火情的仆人,说只是发现正房祖堂有异样光亮,一看是烛台倾倒导致的失火,便呼叫扑救,却发现火势迅猛,各处厢房都蔓延了。”

  郑青桐知道,主房最先起火,而且川宁所在厢房火势算是最小,因为比夫人姑娘的房间都要偏一些,否则被忘在火场里怎么可能死里逃生。可是于大人夫妇也太没心机了吧,就觉得只是天干物燥?祖堂的火烛就那么巧地倾倒?幸得于大人是有真材实料而博得皇帝赏识而身居高位,真不知道他怎么在官场下活下来的。

  郑青桐拱手直言:“青桐不才,恰好见到有人在于府附近行踪可疑,抓住了纵火犯,查明是武侯暗仆,谁知那贼子吞□□而死,死无对证。”

  当然了,是并不是凑巧,也不是他抓住纵火犯,是布在于府的眼线依据当晚线索抓住那贼人,只是贼人有内应,且火势利用风势蔓延得极快。内应则是处理作案手□□为怪异时被眼线抓住,还审问出更多内情。纵火者服毒而死,府内内应尚求一线生机,什么都招了出来。

  武侯与于大人积怨已久,在朝堂之中针锋相对,再加上武昭信觉得被于望卿驳了面子,武侯便派人想警告一下于沐,谁知道没伤到于府之人分毫,反倒伤的只是川宁。但是估计武昭信也高兴,至少教训了一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孤女。川宁晕倒在地而不能自救也非偶然,内应早就偷偷换了望卿和川宁房中饮用的水,掺了迷炙散,无色清甜,让人四肢无力,沉睡入迷,发烧数日。武昭信就是想教训一下于望卿和川宁,让别人觉得她俩在火灾中被惊吓到病了。只是她失算了,川宁是喝了,望卿却没有,皆是吃银针亲手熬的粥和药汤,多到望卿不想喝茶水。

  为川宁诊治的大夫也是郑青桐的人,施针之时已发现其中毒迹象,觉得怪异,何以要毒一个不起眼、无背景的小姑娘,所幸并无性命危险,但着实有损身体。他快速放血解毒,又交了些解百毒装作是普通药剂的药丸给川宁,嘱咐定时服用。他觉得事有蹊跷,当场并未声张,回去后报告了得知无大碍而提前离开的少主。

  两边情报一合,郑青桐心里有谱。只是那内应是于府婢女,还没待眼线把她绑起来送官便借机闪入救火人群中不见了。再去查探这个婢子的身世,竟然如无根萍,无从查起。都不知那管事的是怎么报告人数全齐的,这管事的到时候也要遣走。于是,一死一失踪,无人证,要动武侯的线索便断了。

  然而,这种种皆是暗查,而且是用青桐自己的暗藏力量,不可明言,再加上于沐夫妇现在心思过于简单,没必要徒添烦忧。因此,他便简单略过,给他们敲一下警钟。行为光明磊落者就是不懂暗箭于何处生,于何处发,才会中箭于无觉中。想想,也许去福建对于他们来说并非祸事。

  于沐夫妇愕然,毕竟行走于官场,也非见识短浅之人,只是没想到会发生在自身之上。青桐正色说道:“现无人证,难以告之。但武侯没有下杀手,还留有余地,主烧祖堂,警告与羞辱之意居多。二位不必过于担心,日后勿大意便可。青桐提议,此番南下,简装而行,遣散奴仆,以示对庙堂的忏悔恭顺之意。路上之事,青桐会托友人相护。去到福建,青桐友人会为于家配好仆婢。”其实,他担心的是还有未查出的内应而再生凶险,干脆把身世不能查明的仆人都遣散,自己暗中派人保护,还能给于沐赢得简朴美名。等到了福建,他再给于沐换上自己的人。

  “青桐交游如此广阔?老夫感激不尽。”于沐对郑青桐颇为欣赏,常言他有经纬大略。这样的人才却只是被放在崇玄馆悠然讲学,有点大材小用。可是,谁叫他那么受皇上不喜呢。

  郑青桐拱手,早就准备好说辞:“在崇玄馆讲学时,交游了不少人士,只是些古道热肠的侠义之士,并非些大富大贵的能人,到时候有粗鲁失礼之处,还请谅解。”

  翩翩少儿郎终于成长为可分忧可担当的青年才俊了。于沐夫妇二人看着他,百感交集。“二位不必担心,福建自有福建的好处,此番小人当道,福建反而是他们爪牙未及掌控的地方,避一避风头也是良选。更何况,若是耿直不阿的于大人能前去管理治水,定当是当地之福。”郑青桐这些话是宽慰于沐,但说的也是实在话,治水艰难,却仍被贪官污吏从中抽取私利,让当地更加如在水火。几句话简单有理,却说到于沐心里去。祁夫人在心里暗暗赞许。

  郑青桐又与二人商量了搬迁与家仆安置之事,又是令夫妇二人颇为赞许,连称无以为报。郑青桐拱手再道:“只求二位收下我府中一人。”

  而今早,他让人送了信给川宁,内容简单,不过是要她画出当时火场的样子,只求真实表现,无需功底,说是对破案有利。川宁不知如何地对破案有利,只是遵照郑青桐的意思,回忆当时火场之境,画了一幅,却觉得不行,又画了一幅,心里不自在,又画了一幅,就这么画了好几幅。

  现在郑青桐要收来看看了。他辞别于沐夫妇二人,前去探访了望卿,见她精神、谈吐反而比之前爽利很多,便夸她长大了,会为家里分忧会照顾自己了。最后,他在书房约见川宁。

  去到之时,川宁已在书房等待,桌上散乱放着几张图,尺寸都比川宁平日作画用的小一半。此时,她搁笔不画,双手捂住眼睛,似乎有些疲惫。

  郑青桐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什么都没说,过了一阵,轻唤了川姑娘。川宁抬起头,无助地看着他。郑青桐抿嘴一笑,她显然暗暗哭过,便不好戳破,而是把桌上她画的火场都集了起来。大火的肆虐、心中的慌乱无助从笔触表现了出来,画了多张,正合他意。他早就把这么简单的案子给破了,就是无证据告倒武侯罢了。因为有内应,手尾也被处理得十分干净,一时让郑青桐无从下手。然而现今无凭无据地嚷嚷孰是孰非于事无补,惩治恶人也非一时之事,料理好现今各人之事才重要。川宁平时闷声做事,毫不声张,有些什么心情也只是收在心里。火场一惊,别人都只知道给她寻医问药,却不知道心药最重要。让她画火场,正是想让她把当时的恐惧不安抒发出来,看来效果不错。

  “画完就忘掉吧,无需记得。脑子要用来记更好更重要的事情。”郑青桐把两樽药给她:“浅色小瓶子里的是清心丸,驱火退烧;深色大瓶子里的是枇杷露,润喉祛痰。两样作为青桐的谢礼。”

  川宁想要起身反过去道谢,这才发觉刚才自己没给遇安王行礼,现在再补又显得奇怪,心里有些许踌躇。谁知川宁还没回过神来,郑青桐就收起她画的所有,一拱手,就告退了。

  两个药瓶都长得精致有加。她拧开清心丸的瓶子,清新带点苦涩的气味;枇杷露,则是甜甜的气味,她忍不住饮了一口,浓稠液体,凉凉的,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