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生,会有多少次辗转反侧,又会有多少个难眠之夜?
失眠,对于一部分人来说,是这辈子都感受不到的痛苦。
而对于有些人来说,是这时时刻刻都在抗争的地狱。
飘遥原本以为,如此来回的这一趟,应该会走得很简单。
可世间事与愿违的事情确是有些难以预料。
不过,眼下他倒是觉得更简单了。
毕竟临走的时候,幽蝶只是吩咐说,确保那个包袱的安全。
并没有说别的。
而如今东西在他手里,再也安全不过了。
飘遥知道那个名叫夏离的倒霉鬼去的地方,是距离这里不远的沉星府。
他走在官道上。
眼睛看着慢慢落下的太阳。
身后是一片呼之欲来的雨云。
肩上的剑挑着包袱。
当初飘遥拿起这件东西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不过他并没有觉得好奇。
现在他重新掂了掂剑鞘的那头。
忽然发现,这个包袱比想象中的要轻上许多。
飘遥闭上眼睛,无奈地吐了一口气。
他很不情愿地打开包袱,看到的,只是一封信。
信封上的字写得十分清秀。
“风曦城主亲启”
落款是夏不为。
整封信上,时不时地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花香。
若不是飘遥知道夏不为是谁。
他显然会认为这个东西是出自一个女人的手笔。
夏不为,是雀金庄的庄主。
也是这件事的委托人。
飘遥把信藏入袖中。
两眼看着前方的路。
眼神里充满了熟悉的空洞。
飘遥跟轩辕不同,他对信里的内容自然是提不起一点兴趣。
沉星府,是前朝贵族,风家的府邸。
古往今来,很多人都觉得。
人或事的名字,都决定着之后的命运。
沉星府就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星芒一时,转瞬即沉。
不过好在它有风曦这么一个主人。
一介女流,十四岁嫁入风家,从十八岁起,就稳坐沉星府主位,一共二十三年之久。
她将一个岌岌可危的家族,硬生生地拖了回来。
不过自从十年前开始,她就很少在人前出现。
就好像幽蝶一样。
女人,总是会比男人想象中要复杂许多。
此人原名夏曦,是雀金庄的小女儿。
论辈分,比她大七岁的夏不为都要叫她一声,姨娘。
不过她更喜欢别人叫她,沉星城主。
而自从风曦的丈夫,风家之主风越病逝之后,才改姓为风。
她有两个儿子。
大儿子风满江。
二儿子风落雨。
可惜的是,两个人都不是她自己的亲生骨肉。
接待飘遥的,是大公子风满江。
“先生一路辛苦,请在内堂稍作休息。”
几乎和所有的兄长一样。
风满江的举止沉稳,谈吐得体。
不过他的眼神里有一丝疑惑。
因为风满江一早就知道,送东西的人并不是飘遥。
而飘遥进门之后,并没有坐下。
直到他把那封信交给风满江,总共也就说了两句话。
“夏离死了。”
“我要走了。”
“是么。”
即便是听到这个消息,风满江也是鲜有变色,冷静得有些奇怪。
更奇怪的是,风满江也没有让他走的意思。
“先生,这边请。”
飘遥没有多想,跟着风满江走入内堂。
他看一眼就知道,这个人并不会武功。
自然也没什么威胁。
其实在飘遥的心里,原本就没有恐惧这个概念。
廊道的尽头,是一个画室。
到了门口,风满江示意飘遥入内。
而他自己只是安静地站在门外,并没有进去的意思。
飘遥一跨进这个地方,就觉得有些诡异。
画室不大,但很整洁。
墙上挂满了一幅幅粉黛佳人的画像,每一个都穿着一件大红色的长裙。
很显然,上面画的都是同一个人。
只是姿势和表情不同罢了。
飘遥目不斜视,冷冷地盯着画室那头。
一个妙龄少女端坐在那,面含笑靥,对着眼前的铜镜,出神地描眼画眉。
她似乎对自己的容貌非常满意,每画一笔,都看着镜中的自己,笑得很开心。
“我可以走了么?”
飘遥看着那一身大红长裙的少女,把这句话说得不能再简洁了。
“你说,我美么?”
妙龄少女说话的时候,并没有转过头来看飘遥。
让人隐隐觉得,她其实是对自己在发问。
“信我送到了,这个地方我也来了。再见。”
飘遥也根本没打算理会这个小孩,把肩上的剑抱在两臂。
而他的一只脚也已经迈出画室的大门。
“这么着急走,就不想看我一眼?”
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飘遥另外那半只脚也已经在门槛上了。
“哎,你们男人就是这个臭德行。不见还罢,见了人家就舍不得走了。”
不知是妙龄少女语气里的嘲讽,还是别的原因。
飘遥忽然转过身来。
一双空洞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眼前那个人。
似乎是要把她看穿一般。
“看吧,我就说男人都一样。”
妙龄少女已是转过身来。
秀月眉,点绛唇。
白玉鼻,玲珑眼。
每一处五官,都精致得恰到好处。
若是一个正常的男子看这少女一眼,只怕他的三魂七魄要被她收去一半。
可惜她面前的是飘遥。
她所能看到的,只是一双似乎没有灵魂的眼睛。
“还有事么?”
飘遥已经用行动证明,刚才她说的那句话是错的。
“紫蝶轩的人,果然非同凡响。”
妙龄少女小嘴一撅,娇滴滴地靠在梳妆台上,没精打采地称赞着。
看起来她对飘遥的表现并不是很满意。
飘遥没有回答,就连眼睛都没有说话。
“我要的东西呢。”
妙龄少女托着小巧的下巴,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奇怪的男人。
“信。”
飘遥用剑鞘指了指门外的风满江。
“你错了。我真正要的东西,你还没有给我呢。”
妙龄少女瞥了飘遥一眼,忽然觉得十分有趣,抿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