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在阳光下,剑在阳光下,人也在阳光下。
阳光灿烂。
慕容世家自然有宽阔的练武场,它的周围,是火红的枫。
火红的枫展现着热情,白度滕讯的心中呢?
两人对峙。阳光下,是两尊坚强的身躯。
白度忽然收回了鹰剑。
滕讯冷冷地道:“没有剑,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白度平静地道:“你没有刀,我也不用剑”。
滕讯握紧了刀:“我有刀”。
白度道:“那不是你的刀,青刀浪子用的是青刀”。
滕讯默然。
他的青刀在小镇之后的一战中不知去向,连江伊人都不知道。青刀,自他踏入江湖从未离开过他,青刀在手,他的武力才能发挥到最大限度。
现在,他已没有了青刀。
白度笑了笑:“你稍候”。
他转身,飞也似地离去,不多会,他再回到场中。浪子也跟在他的身后,浪子在房中,知道这件事,自然要来。
白度站定,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把刀,青刀。
滕讯眼睛发亮。
白度将刀递过去:“这才是你的刀,青刀”。
那次在小镇上,慕容怜春装成滕讯,用的便是滕讯的青刀,他死了,青刀一直被猎豹带在身上。
滕讯接过刀,轻轻抚摸。
他抬起头,“如果你认为我会因为一把刀而放弃和你的战斗,那你就错了。让我放弃一战的,只有你告诉我宝藏的秘密”。
白度摇头:“我不能说”。
滕讯道:“那我们只有战斗”。
白度笑了笑,他解下了身边的酒囊:“我可以和你一战,我曾对叶飞鹰说过,每次战斗前,我都要喝他的酒”。
叶飞鹰,真正的大侠,死也要战斗的真英雄。
滕讯的眼中,又有了悲痛。
叶飞鹰是白度的朋友,也是他的朋友。小镇上那一战,让几颗陌生而又相同的心紧紧靠在了一起。
从此,这世上又多了些真挚的情谊。
——友情。
白度满满地喝了一大口酒,递过酒囊。
“我请你。”他道。
滕讯不动,他不能动,他怕自己一动就会失去所有的斗志,但他,又不能拒绝白度殷切的目光。
白度在期待。
滕讯接过了酒囊:“我喝”。
※※※
猎豹疲倦地收回抵在雨枫背上的双手,汗水已浸湿了他的蓝衫。
女孩没有睁开眼,仍在沉睡。
猎豹起身,走出屋门,他只看见了梅林隐士。
他有些惊讶,他不相信白度这时会不守在门外。
梅林隐士淡淡地笑:“如果你现在还有力气,你最好立即随我去武场”。
猎豹一惊:“发生了什么事”?
梅林隐士道:“只不过有人要在那里战斗”。
猎豹道:“什么人”?
梅林隐士道:“浪子,江湖中的两大浪子”。
白度和滕讯一齐动了。
白度的剑一动,便是“天涯三十六剑”的前十二式,他知道自己不尽全力,决不是滕讯的对手。何况,和滕讯动手,他若留情,滕讯也会怪他。
滕讯的刀没有挥出,他的人在剑影中摇晃。
天涯三十六剑,剑在天涯。
剑影中,滕讯似乎看见了大漠,看到了草原,看到了大海,看到了森林,看到了天涯各处。
看到了一个孤独的人孤独地在跋涉。
白度的剑中,已融进了他的人,他的气质,他的漂泊。
这样的剑包容了宽博的空间。
滕讯叹服。
他可以躲开白度的剑,却躲不开剑中更深邃的精神在他心上划下的烙印,他也终于明白了梅林隐士为什么在江湖人物谱中将白度排名在他之上。
白度的剑,也激起了他的豪情。
他轻叱,挥出了一刀。
这一刀的名字便叫做“浪子一刀”。
这一刀恰好封住了白度十二剑的最后一式,余势未衰,刀影一掠,划向白度的右肩。
“浪子一刀”,是在浪子走尽天涯海角后挥出的一刀。
天涯海角走遍,仍未寻找到自己欲求的东西,甚至没有想出自己究竟欲求什么,这一刀,从此走向另一个天涯海角的征途。
“浪子一刀”已搭上了白度的肩头。
白度肩轻晃,滑了开去。
滕讯的刀未回撤,白度招化“静海听潮”,剑横推,一股莫大的剑气卷向滕讯。
在安静的大海边倾听涛声,大海无边,波涛无限。
滕讯只能退。他的身子后撤,化开那股剑气,剑气余势未尽,将他的身子推得向后直飞过去。
白度不进,他和滕讯战斗,并非拼死搏杀。
滕讯人在空中,忽然急速掉转方向,手中刀前伸,直向白度扑去,他用的,正是鹰岛野神的独门身法。
白度骤见变故,躲闪已经来不及。
这一刀在他喉前三寸处顿了一下,他的剑立时刺了出去,正是天涯三十六剑中的“危崖捕月”。
白度的剑搭上了滕讯的肩颈。
滕讯的刀抵上了白度的咽喉。
场中忽然多出了一个人,猎豹。
猎豹走近,脸上没有一丝惊诧。
刀不动,剑不动,相持的两人也不动。
猎豹笑了,亲切温暖。
他向着滕讯:“我知道你和白度迟早会有一战”。
在那个小镇上,滕讯拔刀向白度挑战,他那时不相信白度是否真的有能力排名在他之上。
那一战,推迟到现在进行。
滕讯看着猎豹,冷漠少了许多。
猎豹笑:“比武已经结束”。
滕讯道:“只可惜我们不是比武”。
猎豹毫不在意,他的双手放心地抓住了刀和剑的利刃,两般兵器毫不费力地就同时松开了。
“不是比武,那么就去喝酒”。
滕讯凝视白度:“我不喝”。
猎豹奇道:“不喝朋友的酒”?
滕讯喃喃道:“慕容怜春也是我的朋友,第一个朋友”。
猎豹道:“如果他也在,他是否会不喝你的酒”?
滕讯摇头:“不会”。
猎豹笑了,如同此刻灿烂的阳光:“那么,你也不会不喝我的酒”。
滕讯低下头,他不忍看到猎豹的热情。
“我不喝酒,因为我还有别的事”。
猎豹道:“什么事”?
滕讯道:“富贵玉璧”。
有人跑来,踉跄跌倒,口中仍在叫“白度”!
白度迎上去拥住了她,他的眼中,有怜惜,有欣慰,有内疚,还有那么多的柔情。
踉跄跑来的人,正是刚醒来的雨枫。
白度看见她,忘了手中的剑,滕讯的刀,忘记了这一刻心中所有的疑惑和不解。
他只想就这样紧紧地抱住雨枫,再也不松开。
多情的浪子啊。
滕讯的目光,不自主地就投向江伊人。
而江伊人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
彼此的目光中,有着相同的关怀、温暖和足以让灵魂震撼的东西。
猎豹笑着让到了一边。
江伊人走到滕讯的身边,伸手握住了他的刀。
她的眼睛在祈求。
刀回鞘,滕讯长长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