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治疗何日旭的经验，殷作恒为王贤左处理伤口可谓驾轻就熟，加上有陈瑜辅助，老爷子没有生命危险，右臂接续也比较及时，这还要归功于他的身体具有一定的抗毒性。这位大叔生性刚强，治疗过程中始终没有晕厥。

　　为了更好地恢复，两位伤者在陈瑜的陪同下转移到休息室。

　　王贤左坐在沙发上，指着屏幕，用虚弱的声音向继续帮他疗伤的陈瑜问道：“小姑娘，到底是谁伤的我？”

　　“6号面试者K，就是跟你动手的家伙。”

　　“我根本没见他出手……”

　　“我也没看着……”

　　“那位也是拜他所赐吧？”王贤左看着沙发边缘处躺着的仍处于昏迷状态的何日旭。

　　孙阳接过话茬：“没错，比您这个更邪门儿，当时K还在这屋，却使1号测试厅的何日旭受了重伤。”

　　“难道真像他自己说的，他来自另一个世界？”陈瑜皱着眉头道。

　　“知道他的来历么？”王贤左问。

　　“他的一切都是个谜，您所看到的那副身体，本来属于4号面试者冯羽，现在被他称之为‘皮’，完全归他支配。”陈瑜说。

　　“这家伙是鬼魂吗，他点明挑战殷组长……啧，作恒情况不妙啊……”王贤左目露关切。

　　“不过，变态哥哥对我们来说，同样是个谜。”

　　这时面试者的沙发及考官席桌椅均被陆晗移到墙边。

　　在测试厅的中央，殷作恒和K相距4米，面对面站着，两个人都笑得很诡异。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这完全是个巧合——我竟然选择了鸟七组副组长的身体，从食物链的角度讲，我占了你的便宜！”K说罢肩膀一抖，脱掉了西装，背部肩胛骨处的白衬衣鼓出两个包，眨眼间一对白色的翅膀破衣而出，每只完全伸展都能达到两米。

　　“未必，风筝对虫子是构不成威胁的。”殷作恒冷笑道。

　　“风筝？你说我是风筝？哈哈哈哈哈……”K笑得前俯后仰，突然敛住笑声气急败坏地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殷作恒道：“刚才我觉得你像个牵线木偶，现在加上了翅膀，自然就是风筝喽，只不过，再好的风筝，在室内也只是个摆设！”

　　“这个比喻太拙劣了，既然你说我是风筝，那就看看这只风筝能不能杀死一条可怜的虫子吧！”

　　唰唰唰唰唰——嚓嚓嚓嚓嚓——

　　K的翅膀上每一根羽毛都开始利刃化，并频繁地进行着角度微调，十指伸长化为尖钩……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当初在容联的竞技场，与胖子对阵的考核师刘长奢和他养的八哥就展现过这种姿态。但我仍然难以想象，在1号测试厅这个相对狭小的空间里，一只如此大的“鸟”能有什么优势。

　　接下来的一幕令人大跌眼镜——K如同一只视力不好却脾气暴躁的母鸡盯上了一只狡猾的蛐蛐儿，那毫无章法、不计后果的连续扑击营造出浮夸的声势，几乎谈不上什么准确率。面对殷作恒灵活的躲闪，K的刀翅和利爪一次次落空，K的身体也一次次地靠撞墙来结束惯性。每次他收势不住向考官席或旁观席跌去，陆晗都会制造出一道强力风壁将他弹开。三分钟后，殷作恒毫发无伤，K却已经鼻青脸肿。

　　K的表现至少说明了两件事：一是身体不是自己的，所以随便祸祸，可能也感觉不到疼；二是身体不是自己的，所以无法熟练地使用身体所具有的能力，倘若是冯羽本人施展禽攻术，绝不该是这个样子。

　　“再这样下去，你这风筝可就要散架了。”再次与对手拉开距离，殷作恒讥讽道。

　　“热身结束。”K停止了飞扑，单膝跪地，俯身前倾，背后两翼高扬并急速震颤，“——千羽疾舞！”

　　所有的羽毛几乎同时脱离翼身，长羽如刀，短羽如镖，暴雨般射向殷作恒。幸亏殷作恒身后是没有人的西面墙壁，不然又够陆晗忙活的了。

　　殷作恒一转身脱下风衣，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竟使风衣在身前铺展开来并飞速旋转，如同一面沿轴转动的大伞护住全身，将迎面而来的飞羽弹散。但仍有几根羽毛顽强地穿破了屏障，被殷作恒接在手里。

　　所有的羽毛，无论是被风衣弹飞的，还是打在墙上掉落的，还是被殷作恒接在手中的，都瞬间变回普通的羽毛，质态轻柔，丧失了一切杀性。

　　而K扑扇着一对秃翅的样子就显得有些滑稽，活像一只被开水褪毛的白条鸡。

　　连殷作恒都噗嗤一声笑了，他丢掉手里的羽毛，披上风衣道：“要是邱会长看到你这样使用御兽之角的能力，一定要气疯了！”

　　K阴险地笑道：“这个提议值得一试，但我想用你的‘皮’效果会更好！”

　　说罢，他背部的秃翅缓缓扇动，殷作恒周围地面上的那些羽毛纷纷离地升起，长羽在外，短羽在内，有层次地悬浮在空中，俨然成阵。然后，外围那些长羽在完成羽片刀刃化的同时开始高速旋转，形成上百个危险的飞旋利刃。内层不计其数的短小纤羽则依然保持着飞镖形态，不断调整着位置，随时准备射向中心的目标。

　　“这回我看你往哪儿躲！——千羽旋华！”

　　乱羽围杀大阵启动！

　　充布了半个测试厅的羽毛突然向殷作恒集中飞袭，内层的纤羽走的是直线，外层的飞旋长羽则统一扭出一个弧度，犹如星球急剧坍缩，又如烟花绽放之逆现。

　　噗噗噗……唰唰唰……

　　层叠纷乱的羽毛遮挡了外人的视线，但密集的穿刺、削割之声充斥耳际。

　　几秒种后，殷作恒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浑身上下插满了羽毛，仿佛那些羽毛是从他身上长出来的。每一根羽毛都洁白、精致、纤柔、脆弱，它们又变回了空灵的天使。

　　没有血迹！

　　“僵尸吗……”K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休息室里，尤丹惊叫之余，却发现孙阳面不改色地看着屏幕，就像在欣赏一出温情的舞台剧。

　　“你……”

　　“别大惊小怪的，殷组长没那么容易死，”孙阳微笑道，“我曾经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面前化成了灰，但事实上，人家连一根汗毛都没少！”

　　孙阳说得对，不知道旁人有没有发现，但我通过御幻之眼轻易地找到了殷作恒的真身，他正通过一种拟态之术贴在天花板上，而那个插满羽毛的“人”，不过是他的风衣伪装成的替身。

　　扑棱……扑棱扑棱扑棱……

　　殷作恒的替身崩解为无数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飞虫，越过K的头顶，在他身后又拼织成一件新款式的风衣，穿在刚从天花板上跳下来的殷作恒本尊身上。

　　K猛地转回身，冲着他的对手大吼道：“我不信你每一次都逃得掉！”

　　嗖嗖嗖嗖嗖——

　　落地成堆的羽毛受到强烈的牵引，纷纷回归K的肉翅表面。

　　“我为什么要逃？”殷作恒高傲地看着K。

　　“什么……”

　　再次扇动翅膀，K察觉出了异常——那些刚刚“长”回去的羽毛扎根未稳便再次脱落，不到十秒钟，一对翅膀又变得光秃秃。而那对肉翅之上，早已爬满了白色的小虫，正从那些羽窝之间钻来钻去、啃食咬噬。殷作恒的替身先将虫卵传播给羽毛，由羽毛带回肉翅，接着虫卵在羽根迅速孵化成虫，再鸠占鹊巢，将那些羽毛“赶出家门”，彻底切断羽毛与本体的联系。现在K无法使用羽技，背上的翅膀也在半分钟内速朽成骨，最终从根部断落。

　　废了他的双翼，那些变成血红色的小虫聚成一团，滚雪球一般钻回殷作恒的风衣下摆。

　　殷作恒脱下风衣，抛到身后两米外，眯着眼睛道：“你所做的一切，无非是想逼我与你近身肉搏。”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令K浑身一震。

　　“我满足你，”殷作恒继续说道，“不过你得先告诉我，冯羽，是否还活着？”

　　K站直身体，背上勉强地钻出一对新翅，但尺寸要小了一倍，他扬起双手的爪形利刃，邪邪笑道：“只要你肯替他，他就不会死。”

　　“好啊！”殷作恒怪笑一声，身体膨胀数倍，顷刻间化作一只越野车大小、八足八眼、通体褐黄、遍身毛刺的巨型食鸟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K扑倒在身下，两条前足刺透K的翅膀将其钉牢，几道粗壮的蛛丝将K的四肢粘缚于地。然后，食鸟蛛那桃心形的恐怖口器赫然裂开，锋利的、带有毒腺的螯牙一寸寸逼近K那张兴奋的脸。

　　就在螯牙距离K只剩几厘米的时候，K突然全身抽搐，目眦欲裂，口吐白沫，3秒钟后两腿一蹬，不动了。

　　再看那食鸟蛛，头部缓缓抬起，八足齐动离开地上的K，转向墙边的考官席，解除了虫化状态，恢复人形。

　　“嘿嘿嘿嘿……”殷作恒低垂着头，浑身颤抖，嘴里发出一连串瘆人的笑声。

　　“不好！”孙阳首次从沙发上跳起。

　　“难道……”王贤左额头青筋暴露。

　　尤丹掩口惊视，说不出话来。

　　现场的考官和其他人也都相顾骇然。

　　只见殷作恒慢慢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笑道：“终于到手啦……”然后耍帅般地转了个身，右臂倏然变成了螳螂的刀状前肢，指着坐在旁观席的我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K！”

　　我起身离座，一步步走向他，说：“我叫成峰，欢迎你来此应聘神具测评师！”

　　“No，No，No，我现在是考官！”他纠正道。

　　“你还不是，按规矩，你得杀了殷作恒，才能顶替他的位置，可是现在，他并没有死。”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K仰头大笑，“没死？他跟死了有什么区别？他现在是我的‘皮’！除非我愿意离开，否则他永远都不会再出现！”

　　我走到K面前，距离他不足半米，微笑道：“看起来你对殷作恒还不够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