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二:欲得周郎顾(一)[……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阿姐,阿姐……阿姐……”相珞从莲池中的九曲回廊中跑向相舞,手里拿着一朵靛青色九瓣莲,映衬着白色水莲踏着夏日的阳光,时光匆匆,情感不减。相珞走近,将那九瓣莲递予相舞说到:
“阿姐,我把这九瓣莲给你你便给我吹一曲〈画眉序〉可好?”相舞闻言哭笑不得自己只是随口说说他便真的信了,孩子性情。相舞摸了摸相珞的头,拿出腰间的碧玉箫,悠悠地吹了曲《画眉序》,再吹了首《宜春令》春夏的交替轮回,给人以如梦似幻的享受。
这就是迷梦的陷阱,回忆往昔,让人不忍舍弃。
相舞在睡梦中回到了月雾林,嗅到阵阵菊花香,心中纳闷:夏日哪来的菊花香?头痛欲裂,全身痉挛才明白自己身处迷梦之中。为什么,为什么,自己隐忍了上半生,累了上半生,终究还是回忆着上半生……
醒来已是第二日午时,身处竹楼之中,窗外白茫茫一片,格外的刺眼。微弱的日光透过格子窗落在相舞的手上,反手握住一束日光,再打开化为彩虹。不得不说关山月的内力很迷人,像一曲莺歌,婉婉悠长。这就是琴妖之武的魅力,像一首春日的诗,一条春日的溪流,一曲冬日的恋恋挽歌。案几上放了一盏菊花茶,雏菊在温水中绽放,悠悠的似水面上的白莲,怒放……
相舞下床披了件白色绒氅,下床喝了口茶饮,只觉有如清泉入心。相舞去打开竹楼的格子窗,只见天地之间银装素裹,有了虚拟的味道。
下雪了……
冬者,终也。立冬之时,万物终成,故名立冬。
整片视野中傲立着几株红梅,印衬着白砖青瓦及遍地白雪,有了江南烟雨的味道。阳光从厚厚的云层后落在相舞玉脂般的面目上,伸手抓住一束日光化为闪烁的萤火,洋洋洒洒,飘飘漫漫。冥子因走进房中看到相舞如此不禁晃了神,歌白苓?摇了摇头定了心神,才走过去相舞旁侧,近侧闻到相舞身上的茶香,又有些心神恍惚。
“你准备准备,我们去一趟月雾林,十日之后就是月雾之日。”相舞闻言一惊:月雾林么?呵~月雾林……她的家乡,分别四年即将再见。
冬雪飞飞扬扬,车碾落梅,马蹄溅飞雪。
相舞手里抱着桐木焦尾琴,用瀼纱漂白布帕擦拭琴身,这是一把古琴,带着远古的气息,演绎着历史的轨迹。相舞卧躺在车内的软被上,在熏被的银丝球中加了炭火及在烈日下晒干的木樨,使得狭小的空间里充满了慵懒的气息。相舞垂睫素手轻弹琴弦,琴音缓缓地流出,似四月莺歌婉婉。闭眼,往昔回忆在脑海之中如海浪穿回,这些回忆在自己的脑海里穿行过上千次,折磨自己,噬骨的痛。那是桃花怒放的日子,粉得深深浅浅,煞是好看。曲毕,回忆终结,但这份浓浓的思念何日可以终结?相舞睁开眼,恰逢经过一梅林,朔风吹过,撩起魁光麻布帘,夹杂着冬雪及寒梅的气息扑来。风,乱了相舞的发,迷了眼。
相舞望见冥子因独骑一骑,披了件雪白色羊绒红梅氅,风卷绒氅,白雪飞扬,冥子因的身姿与周围的景物相得印章,一整片的红梅,遍地的白雪。马蹄的哒哒声细数着时间的流逝。
相舞眼睫半遮:到了么?这是……月雾林的梅林,他……想去寒花祭台?这可是大忌。心一惊,那桐木焦尾琴是上古的宝物,年代已久,琴身已朽,只是一下便成了两半,这桐木焦尾琴内现出一绢布。相舞俯身查看见亲身已变成如此不禁心口一悸,觉得要有不好的事发生。俯身拾起素绢,只见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汉字,字迹娟秀,似乎是女子之迹。相舞刚想仔细端详车外便传来车把式的声音,好生不满似的相舞掀开帘子,发现冥子因换了身玄色羊绒蝶氅,站在黄昏中好生凄凉。满地的乱琼碎玉映着霓霞和着朔风。风,舞着冥子因的发。寒花祭台已到,这是梦中的魂魄。相舞抱着废了的桐木焦尾琴跳下车来,对着冥子因作了个福说到:
“阁主,这……焦尾琴,已断……”相舞声线有些颤动。冥子因眼睫半遮,眸子中有些许阴狠闪过。勾起媚笑,说到:
“你说……那该如何?”语毕人已近前右手用了一把沉香木作骨的折扇挑起相舞的下颌,手腕轻轻用力,相舞玉脂般的颈项便溢出血流,悠悠长长。
“你是伤不了我的,除了往生迷梦,你休想用别的事物伤我分毫。”说完相舞已是力竭。
“那……你便在地牢里给我好好地待着。”语毕,冥子因极其柔美的挥手,衣袂飘飞。从暗处跃出一影卫,作势要上前压住相舞。相舞只是扬袖,那影卫便被一阵劲风送了出去。相舞勾唇,
“不劳烦您,我自去便是。”说完勾起一丫头便飞身前往。
相舞通过牢房的天窗漏下的光线端详着素绢,只见那纯黑色娟秀的字迹映在雪白色的绢布上,泣血的孤寂: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三百年前,莫苏君与云茯之恋。莫苏君之名起因莫君陈与苏东坡之宜,苏作诗《西河跳珠汗》赠与名士莫,可见莫苏君家族之大。莫苏君与云苓那缠绵悱恻的爱恋,天下人皆知,只是又有何人可以做到呢?相舞将素绢揉进手心,感到心痛,士为知己者死,女为知己者容。一生只误一次弦只为等你一顾。云茯的痴情等到的是莫苏君死前一个眼神,恐是只有她才会懂其中意味。
睡意涌来,相舞沉沉睡去。
梦中是一曲《长相思》悠悠远远,缠缠绵绵。相舞觉得泪水似回流的江水尽数落入心里。顷刻,陷入沉寂。
暖阁之中,冥子因折下寒梅握于手中,
“影,给她送去……”冥子因说完只觉心浮气躁,反腕,那枝寒梅化为灰烬。
“算了……”语毕,拂袖而去,只留一枝残梅独留雪中。影不知何事,片刻,隐于暗处。
是谁负了谁的年华,又是谁囚禁了谁的青春,那些流水那些云彩那些残蕊,付水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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