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歌遍彻 第36章 流水十年间 四 。
作者:甘裳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章三十六:流水十年间(四)。[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莫子弦刚到相舞营帐的帘外便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团在帐外,这个少年的脸印着月光,洁白无瑕,最近必是累极了。心中生起心疼,解下身上的玄色大氅盖在清平山的身上。莫子弦的大氅盖在清平山的身上看起来有些滑稽,莫子弦不禁笑了笑迈开了步子。

  莫子弦走到相舞的榻前,从怀里掏出一一瓶木樨荷花酒,以月为珍馐就着木樨荷花酒喝了一大口,月光落在莫子弦的长发之上,泪落得像个孩子。莫子弦伸出手去抚着相舞的脸颊,这是一双节骨分明的手,莫子弦用它抚箫吹笛,用它舞枪弄剑,衬着相舞苍白的脸颊和着月光,倒是有了几分寂寥落寞。帐外风起,刮这荒草发出簌簌之音。虽是夏季,但这儿是塞外,昼夜温差大,自是冷得不行。莫子弦喝了一大口木樨荷花酒,酒酣微醺,说出的话语竟有几分软弱:

  “你知道么,我出生在一个白雪皑皑的小镇,那里没有春秋只有素色的白雪,那儿的寒梅……可美了,母亲总会在那红梅下吹箫……那日我在小月门外看见你的箫音混着红梅……呵~我就知道我整个人都沦陷了。”莫子弦借着醉意在相舞的额上落下轻轻一吻,握着相舞的手,哭得像个孩子。相舞耳廓下的红豆印记若隐若现,眉间的赤色焰火印记艳得泣血。

  “我听箫音就知道你是大月氏祭师,可……想必是爱上你了罢……可是……可是……”莫子弦抽泣着,这个驰骋沙场的男人,在这个夜晚,在月光下,哭得不成样子,也只有这个时候他可以放开自己,做一个真实的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会哭、会笑、会跑、会跳……莫子弦握着相舞的手的手紧了紧,头埋在被子上,话不成语:

  “你知道么,那年母亲死在雪地里,晕开了好大一朵寒梅,雪雨漫漫,我想,那是……母亲的泪罢,是她在哭泣……”

  莫子弦捏紧腰间装着红豆云母的璎珞,面孔坚毅,向外大踏步地走去,没有看见身后榻上人月下的泪水。

  帐外的女人看着莫子弦离去的方向捏紧了拳头。片刻,黑影过,桌上多了枝夹竹桃,悠悠地开在月光下,宛若美人。

  相舞沉睡了多日终于醒来,此时已是晚上,月光柔柔地落在浙绸做的被子上,光泽华美,桌前放了一枝夹竹桃,用琉璃瓶装着,煞是好看。喉咙干涩,说不出一句话来。看了看这个地方,只见,这是一个营帐,想必已是到了边塞了罢,草香气袭人,奶香味同样浓郁,相舞深深地吸了口气,看了看桌上微弱的烛光,觉得恍若隔世。长时间以来的昏睡让相舞四肢僵硬,相舞握了握拳,觉得手指似粘了胶一般,难受得紧。相舞苦笑:没想到会有今日景象,当日沦为舞姬之时也不曾如此惶恐,觉得凄凉。轻咳了两声,才能发出些许微弱的声音,似老妪低吟。相舞缓缓的静心运气,片刻,才舒展身子。下地喝了盏胡桃松子泡茶,齿间留香,不禁心情大好。相舞未穿鞋,她总是不穿鞋,光着脚踩在毛毯子上,野兽坚硬的毛儿刺着脚底柔嫩的肌肤,有些刺痛,相舞亦不管。她爱极了这种感觉,许是自由的灵魂在此时才敢出来游荡一会儿。

  草原初夏晚上的风还是有些冷意,帐帘还是用毡子挂挂了厚厚的一层,相舞身子刚苏醒,没有多少力气,掀开毡棉帘花费了许久的时间。毡棉帘一掀开冷气侵入营帐内,打了个冷颤,又返回去披了件蝶穿百花羊绒氅方才走出营帐。草原的夜晚,星辰璀璨,无月,星子便显得更为明亮些。

  清平山在帐角缩成一团,他亦是个可怜的孩子。相舞走过去蹲在清平山的身边,帮他拢了拢身上的大氅,一惊:这件大氅她认得……顿时觉得心口一暖,嘴角勾起弧度亦不知。

  “阿姐……”

  “嗯……”

  “阿姐?”

  “嗯,我在。”

  “阿姐……阿姐……”清平山抱住相舞泣不成声。泪水染襟,滚烫的泪水落入相舞的颈项,泪水碰到相舞冰凉的皮肤,让相舞明白,这是多么真挚的感情。相舞轻抚着清平山的脑袋,揉着他的头发,低声说到:

  “我已经醒了,你又何必哭泣?”

  “阿姐……阿姐,阿姐……”一声声呼唤扎在相舞的心头,一下又一下,似钉入肉……相舞在心中叹了口气,

  “你去给我弄一瓯榛松栗子果梅仁白糖粥可好,阿姐饿得慌……”清平山听了相舞的话摸了摸鼻头,尴尬地说到:

  “是我愚钝……我去去就来。”语罢,放开相舞,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衫子,这才发现身上的大氅,这大氅不是很华丽,但针脚细腻,图案精致。是个男人的衣服,定不是阿姐的……想到这儿,清平山笑了笑,将大氅塞到相舞的手上,抬手抚着相舞的脸颊说到:

  “阿姐莫气,最后一次了……”说完,转身。少年清秀的身影在月光下被拉得模糊,青草拥簇着他的身影,孤寂而落寞。

  是的,相舞注定不是他的,若跟那男人在一起必是好的,自己没法保护她,她身上的能力不是自己可以护得住的,那么……那么,跟着莫子弦便好。自己这样想着泪却止不住,哭得像个泪人儿,歇斯底里,这是他在阿妹死后第一次哭,哭得不成样子。有的时候我们哭并不因为懦弱,是压抑得太久,不能自已罢了。

  天空是墨一样的黑,南风穿过草地,穿过红木林,穿过溪流来到你的面前,转身,化作一季的雨水,滋润草地。像我一样跋山涉水找到你,转身,化作你的影子,幻作相思,只为……跟随你。

  相舞光着脚站在草地上,初夏的草还只是稀疏的一层,触碰到地上泥土的湿润,突然有种再世为人的感慨,月光朦胧,照在相舞的脸上,微微的凉意袭来,相舞掬了手月光,催动内力将其化为一月华发带将头发随意地绑在身后。再折了手月光化作皎月白的箫,一曲《一江风》从相舞手中的箫中逸出,和着南风就着月光,氤氲在塞外的草地上,缭绕在浩阔的星辰下,混着草香气。相舞怎会不知,怎会不知清平山对她的感情,只是这种事强行不来,她不能因为她的慈悲,他的可怜而故作矫情,陷他于泥潭之中。相舞想到这儿,气息急促起来,音律不准,那箫竟化作粉末,散在空中,顷刻,消失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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