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知多少 第十章 冤家路窄
作者:张弘泓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的就进入了十冬腊月,村子里农户杀年猪的也渐渐进入了高峰期。每年这个时候,王老癞听说谁家杀猪,就不请自来地早早地赶到杀猪的人家。不管外面的人怎么忙乎,他则心安理得的坐在热炕头上,抽烟喝茶,直至等到饭菜做好、亲朋好友到齐后,便毫不客气地大吃大喝起来。酒足饭饱之后,还得死皮赖脸地拎走一条二斤左右的连肥带瘦的肉,拿回家继续享用。那种气人劲,足以让当事人发堵好几天,只是为了息事宁人,图个顺利,谁也没人愿意招惹他。

  腊月二十二也就是农历小年的前一天,李广霞的娘家也有一户李姓人家娶儿媳妇,但不是近枝家族,论起辈分李广霞应该叫叔叔婶婶。王老癞和李广霞、孩子一起,早早地来到葫芦房子村李家沟组准备随礼。农村办喜事在当地算是属于最大的热闹事了,尤其是能给相对闭塞、长时间寂静的小山村带来难得的喜庆祥和气氛。李广霞一家四口先来到娘家,王老癞破天荒的给老丈人拿来通过记村委会的帐,从小卖部弄的两瓶白酒,抵算是过年的礼物了。

  在娘家坐了一会就一起来到办喜事的人家了,李老癞作为老李家的门婿,无论远近,都属于上门之客。支客的在安排座次上自然要高看一眼,所以,王老癞和长辈们、村干部们,自然而然地被安排到屋里的一张桌上,村子里的大部分人,都被安排在院子内临时搭建的、感觉非常冷的塑料棚子里了。王老癞和认识的、不认识的共十个人围坐在一起,他也不和别人说什么话,只是抽烟喝水嗑瓜子,再就是贼眉鼠眼地来回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当十一点半左右的时候,第一轮宴席开始。新亲们被安排在新郎新娘的房间吃饭,由至亲和村党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陪。王老癞等比较远一点的亲属,被安排在对面的屋。每个屋炕上和地上共摆四张桌,显得有点挤挤巴巴的。由于在外打工的年轻力壮小伙子们还都没有完全回家过年,所以帮忙的大多是年轻和中年的家庭妇女,由她们包揽了端饭传菜的活。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连凉带热十四道菜就已经上完了,喜欢饮酒的人也渐入佳境,开始兴奋起来。在农村办喜事,被安排在屋里吃饭的客人,相对有点尊贵些,比起在院子里吃饭的前来贺喜的客人,在喝酒吃饭时间上要宽松不少,不用着急给下一批吃饭的人倒地方。

  所以,当院子里的人已经吃完时,屋里几个善喝的人还互相敬得正欢,王老癞更是当仁不让,频频举杯痛饮。这时,本村另一个好喝酒的中年男人,与王老癞都已经喝完两杯白酒了,接着又倒上了第三杯。那个中年男人嫌红烧肉凉了,起身端起来来到门口让捞忙的人去给热一下。大约几分钟的时间,热完的红烧肉,由一个穿着比较入时的、有二十三四岁的女子端进来。王老癞抬头一看楞了一下,那个端菜的女子和他打个照面,更是满脸惊讶!在惊慌失措中,手中端的菜“啪”的一声,连盘带菜、粉身碎骨地散在地上狼狈不堪着。

  那个女子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赶紧跑了出去,满屋子人面面相觑。王老癞似乎明白过味来了,酒也顾不得喝了,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开始寻找那个女子。他站在院子中央环顾了好几圈,再也没有看见那位时髦又似曾相识女子的身影。

  在农村,尤其是偏僻的农村,为了在过年过节或操办喜事时图个顺利,干活比平时都是倍加小心,最忌讳把用具损坏。特别是女主人们更是十分看重此事,一旦打碎了碗或盘子什么的,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异常不爽。而摔碎盘子的“惊魂声又”恰巧被新郎官的妈妈,也就是这家的女主人听见了,她赶忙进屋看个究竟?她先是把眼睛定在散了一地掺杂着肉块的碎瓷片,发呆片刻,还没来得急忍着不快、安慰当事人几句,就看见,刚才端菜的本村村民庞贵军家的儿媳妇陈飞燕失魂落魄地跑了出去。接着,又见王老癞带着淫邪的目光追出来。一边走,口中还一边喊着:“喂!你等一下,我好像在哪见过你。你是陈雪吧?”

  对王老癞的为人,这个村民组的人也都是心知肚明。新郎官的妈妈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个王老癞看见陈飞燕有点姿色,一定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骚扰调戏她了。“除了和王老癞坐在一桌的人外,其他人也都是这样认为的,但是,和他坐在一起的人心里猜测,王老癞和端菜的陈飞雪在以前,肯定有什么故事发生过,要不,怎么两个人一打照面,就一个是万分惊讶、一个是惊慌失措呢?

  王老癞瞅了几圈也没有发现她的身影,就悻悻地回到屋里,想继续喝酒。周围的人已经不用好眼光看他了,新郎官的妈妈更是在他的后背上狠狠地剜了一眼。屋里放在地上的两张桌男宾客们,本来早就应该结束宴席了,酒足饭饱的他们看见王老癞又要返回来喝酒,一个个赶紧起身一哄而散。把王老癞弄得很没面子,也只好气呼呼地出来了。

  他来到院子,看见正帮忙洗刷碗筷的李广霞,说:“别干了,走,回家。”

  “你先回家吧,我和孩子还没吃饭那,我们晚上到家。”李广霞头也没抬地说道。

  在这种场合下,王老癞也不便发作,喝得晕乎乎的他骑着自行车先回到葫芦房子的家了。他到家就开始躺在炕上睡觉,等睡醒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睡完后头脑也清醒了不少,喝完一杯低档红茶后,又开始在脑海里搜索中午端菜的那个艳丽的女子,抽完一支烟他终于想起来了,她就是几个月前在县城遇见的那位陪酒小姐,叫陈雪。他顿时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这时李广霞领着孩子也回来了。

  李广霞一进门,王老癞就迫不及待地问:“中午端菜的那个、长得挺好看那位小媳妇是老李家的什么亲戚啊?”

  “你还有脸问呢?你可给我丢死人了。”李广霞一边脱着棉袄一边说,“那是新郎官的好哥们庞力的媳妇,论起来还应该管你叫姐夫那,你怎么谁都招惹呢?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哼!她也不比我强多少?你知道吗?她在城里当小姐那!竟让人男人们玩。”说完王老癞哈哈大笑。

  说起那个在王老癞眼中陈雪,其实真名叫陈飞燕,陈雪是在县城里做特服工作时的化名。村里人都知道李家沟的庞力娶了个能干、能挣钱的媳妇,只是她在城里干什么工作,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只知道在李家沟庞力家的房子最漂亮,庞力骑的摩托车档次最高,而且都是在娶了陈飞燕之后,庞家的物质生活条件才发生了根本变化。陈飞燕是柳树沟乡另一个村的人,和庞力是初中时的同学,两个人在上学期间就搞起了对象,尽管遭到家长们的反对,但最后还是走进了婚姻。自从嫁到偏僻的李家沟后,庞力在镇上的一个私人小企业里打工,陈飞雪则在家里看孩子,操持家务。时间一长觉得好寂寞,恰巧又一次她带着两岁的孩子回娘家,遇见了同样是当了孩子妈妈的一个同学,两个人见面一比较,一个显得年轻利索光鲜,一个的老土邋遢。一打听陈飞燕才知道这个同学在县城打工,把已经断奶的孩子扔给了婆婆带。那个同学极力劝说陈飞燕跟她去县城干,还说什么“都什么年代了?挣着钱就是大爷”等话。陈飞雪回去后狠了狠心,把两岁的孩子也让婆婆照管,就去县城找那个同学去了。起初,庞力和公公婆婆都不愿意,而且是非常生气,等过了两个月后陈飞雪开始往家汇数额不少的钱后,他们才慢慢地接受了,最后是乐见其成了。

  李广霞懒得理王老癞,进屋把衣服换下来后,就开始喂猪喂鸡。因为日子总得要过下去,况且,现在她已经是一双儿的妈妈了,抛弃责任感不说,仅就亲情而言,好歹还流着自己的一半血液。这次她回娘家随贺礼,遇见了嫁到镇的一个小学同学,两个人站在一起,好像相差七八岁的样子,李广霞与她比起来显得苍老了许多。与其说是岁月让李广霞苍老,不如说是,如罐头般、没有爱情的婚姻,让她老化的速度明显加快。人是需要新鲜浪漫的情感的,尤其对女人来说,爱情是充满激情和幻想的脑力劳动,能让女人精神焕发,而婚姻则是枯燥无味的体力劳动,它能让女人在持续的劳作中丧失生气与生机。

  就像有人说的那样:“年龄无法让你免于爱情的发生,可是,爱情在某种程度上却能让你免于衰老。”这话虽然听起来有点偏激,却有一定的道理,至少是能拖延老化的进程。

  李广霞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背上沉重的命运十字架。那时,她为了父母的安宁,无可奈何地跳进了王老癞为她掘挖的婚姻火坑,义无返顾的接受自然支配和欲望的驱使,进入了传宗接代的隧道。现在,她为了年幼无辜的孩子,还得继续把这种婚姻忍受下去。

  就连书上常说的“七年之痒”对李广霞来讲,都是一种天大的奢望。所谓婚姻的“七年之痒”,就是一种由浪漫归于平淡的积淀,有那么一点躁动,有那么一点无奈。相对男人来说,爱情占去了女人太多的光阴,而婚姻则花去了女人太多的精力。如果说影响人一生的是性格特征而不是命运,那么影响女人下半生的是婚姻而不是爱情。

  其实,婚姻就是平淡与浪漫作战的过程,而美满的婚姻从来都是长久的平淡实现偶尔的浪漫。就像广阔无垠的漫漫长夜,流星的灵光一闪划破你的夜空。幸福的女人,都是在渐渐平淡的婚姻中茁壮成长的。

  可见,李广霞的婚姻没有“痒”的机会与资格,从一开始就是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