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知多少 第二十七章 潘铁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作者:张弘泓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潘铁的难言之隐有着广泛地代表性,它发生在社会剧烈变迁的大背景之下,大流动、大流通、大通讯大大地改变了农民的生活方式和思想观念,让广大的农村不再是一潭死水,但也不再是一方净土。现在的乡村少了些简单、质朴,多了些纷繁、复杂,已经由以身体温饱匮乏为主的矛盾逐渐转移到以精神空虚为主的矛盾上来了,曾经的那些醇朴民风随着现代开放的大潮渐行渐远了。

  像毕志胜们一样,从大年初六开始,全国各地都陆续地迎来了春运的返程高峰。忙碌了一年的农民工兄弟,在家里经过短暂的团聚和休憩,又要重新出发了,许多夫妻又将面临两地分居的寂寞生活。但是,在2005年的春节过后,有相当一部分农村的年轻人宁可少挣点钱,也要回家乡打工,原因就是要守护着留守的老婆,要不然自己的老婆就可能成了别人的“乡村二奶”或“乡村小姐”。虽然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可如今包括部分乡村干部在内的一些坏兔子专吃窝边草,搞得那些留守妇女的丈夫们在外打工很不安心,整日一边干着活一边忧心忡忡、坐立不安的。

  人类的情感实际上也是一个不断变化中的动态物质,在大部分时间里它是游离的,飘荡的。爱情的维系更多的是需要责任和义务,而责任和义务本身也是一种重量,婚姻的车辆一遇到震荡,那些没有做好准备或者干脆不想坐到终点站的乘客要么翻身落马,要么就坡下驴。而友情这种东西实际上要比爱情还要娇气,因为它是一辆连一根绳子的羁拦也没有的车,因时间、因空间、因利益、因感情而随时散伙是一个心照不宣的默契。而婚外情恰到好处的比爱情少一点,少的是一种人为地羁绊;比友情多一点,多的是一种情感的牵挂。

  但是,它却不可能轻飘飘地上升到高空去攀附友情的纯洁,也不可能在现实的地面上争得过明媒正娶的婚姻、进而转化成的亲情。它不是阳光下的玫瑰花,注定只是月光下的凤尾竹。

  正因为这样,在年前,当潘铁和毕志胜决定一起回家过年时,他所在的班组负责人觉得他距离家乡遥远,就想留下他在工地过年,说有过年的补贴和比平时两倍的工资,可是无论如何也没有留住他。虽然在大连没舍得给家里人买东西,但是在走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上潘铁就改变了主意,到赤峰后他就给妻子、孩子、父母都买了衣服和食品、保健品等东西。其中给妻子买的礼物最多,因为潘铁觉得妻子张欣然为这个家留守乡村,吃的苦太多太多。父母年迈多病需要照顾,孩子小需要看守,还有几亩责任田需要耕种管理。所以当他风尘仆仆回到家时,一家人高高兴兴过了个团圆年。妻子更是对他有别样的温柔,这是潘铁以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这不免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然而,潘铁万万没有想到,正月初一侄子的一句话,让他的心情瞬间坠入了谷底。

  正月初一这天,潘铁去哥哥家,他给七岁的小侄子压岁钱,拿到红包的小侄子高兴的不得了,便极力想要表白点什么来讨好叔叔。想了一会,他忽然轻轻地对潘铁说:“叔叔,我给你说个秘密,你保证不能给任何人讲。”

  潘铁说:“好的,你告诉叔叔吧,向你保证不给任何人讲。”潘铁心里想一个稚嫩的小孩子还能有啥秘密啊?于是,小侄子让他弯下腰来捂着嘴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叔叔,你不在家婶婶常与冯强伯伯睡一起。”

  潘铁一听就懵了!脸也一下子就变了色。冯强比他大十多岁,在他们家乡的乡政府所在地开了一家经营农业生产资料的商行,主要经销种子、化肥、农药、小型农机具等,同时还开了个规模不大不小的超市。如今他家在村子里是比较富裕的家庭,不仅在镇上有房,还在村子里盖了一栋很显眼的二层小洋楼,还买小汽车,真正实现了时下城里人所想往的有车有房一族。俗话说“饱暖思淫欲”,挑逗勾引再略施小恩小惠,使不少留守妇女都和他有一腿。

  潘铁在城里近距离目睹农民工组成“临时夫妻”的人间世相,曾让他心里感到暗暗地震惊,又听工友们常说起老家谁家的媳妇跟哪个男人跑了,谁跟谁住一起了......就暗自担心这样的事情能否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没想到果然应验了!潘铁相信孩子的话,天真无邪的小侄子是不会撒出这样的谎的。可是他怎么也想不通,连几岁的小孩子都知道了这件事,父母也应该知道,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当潘铁背着妻子张欣然偷偷地问父母时,父母异口同声的一再坚持说没有这事,别听外面乱说。可是当潘铁说是小侄子告诉他的时,老父亲才怔了一下,沉默片刻,才无奈地说“就算是,你打算咋办?”

  潘铁斩钉截铁地说:“这还有什么说的?离婚!”他气得喘着粗气,说:“我可不想戴绿帽子!”

  老父亲摇摇头,说:“孩子,忍忍算了吧,离了,你就得打一辈子光棍!你上有老下有小的,又住在这个穷山沟,哪个女的还愿意嫁给你?现在娶一个女人少说也得8万元彩礼,你拿得出来吗?再说了,没有妈妈的孩子多可怜啊?你也不是没见过。”老人叹了一口气,继续说:“说句良心话,这几年也确实苦了你媳妇,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干,连一个帮手都没有。另外,你一年到头不在家,有几个年轻的人熬得住?我劝你还是回到离家乡近的周边县城去打工,这样隔三差五的能骑摩托车回家住,钱虽然挣得少些,但可以帮你媳妇照顾家里,重要的是能夫妻团聚啊。”

  听了老父亲的一番话,潘铁默不作声了,他既痛苦又纠结,一时不能面对。他想了想,不为别的,为了老实厚道的年迈父母他暂时也得咽下这口气,自己的儿子遇上这种事难道父母脸上就有光吗?难道他们就不痛苦吗?绝对不是那样的!其实,妻子也许是出于一种迫不得已,也许有一种无法说出口的原因。因为她尊老爱幼,很顾及这个家,因为体弱多病的父母长期需要吃药和营养品,所以张欣然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而且她的娘家也比较清贫,弟弟在上大学,有时也得需要这个惟一的姐姐接济一下,靠他在外打工挣的那些钱再加上种田的微薄收入只能勉强应付各种支出,她在用一个柔弱的肩膀承担着负重的责任。潘铁又忽然感觉到,这次过年回家,张欣然对他温柔有佳,一定是因为做的这件“亏心事”让她心里内疚,觉得深深地对不起自己在外打工为家挣钱的丈夫,所以才慢慢地用肢体语言来加倍补偿他。证明她不是变心想要抛弃这个家,而且还怕失去这个家。所以他听完老父亲的无可奈何的一番话语后,就默默不语地走出家门来到离村子挺远的山涧,对着空旷的山野大喊了几声,排遣一下憋在胸中的窝囊气。

  理解归理解,释怀归释怀,但是被深深刺伤的心是难以愈合的,当天晚上潘铁喝得酩酊大醉。张欣然有点纳闷,她心里想潘铁一下午没回家,晚上回家又独自喝闷酒,从进家门也一直没有搭理她,她以为是打麻将输了呢,或者是在麻将桌上和人争执了。因为潘铁在闲暇时间喜欢玩麻将,所以也就没有往别处想。再说大年初一的为了讨个顺利也就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地闷闷不乐了。潘铁喝完酒后就一头扎到炕上睡着了,直到晚上十点钟也没有醒,张欣然费劲巴拉地给他脱掉外衣盖好被子,又给他准备了一杯水,才躺下睡觉。

  直到第二天早上九点钟,内心极度痛苦和矛盾的潘铁才被张欣然喊醒,因为张欣然已经把早饭做好了,在正月里大多数农村还都保留着早延晚、晚提前的吃两顿饭习俗。潘铁没有作声,只是慢慢腾腾地起来穿衣、洗脸,然后就默不作声地坐到饭桌前,张欣然以为他昨晚喝多的难受劲还没过,于是,就先为公公婆婆盛好饭后,又给潘铁倒了一杯白开水,说:“先喝点水吧,以后少喝点酒,喝多多难受啊!看你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连一句话也没有说。”

  “啪”地一声,潘铁把筷子重重地摔在桌上,说:“滚!你没有资格管我,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张欣然楞了一下,接着就是眼泪围着眼圈转了,她看着两位老人,扬起脸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老母亲的眼睛也是湿乎乎的,只有老两口知道儿子的委屈和苦衷,潘铁的父亲叹了口气,一语双关地说:“铁子,你还没醒酒那?发什么神经啊?你媳妇对你妈我们俩比亲闺女还好,我们都舍不得说她半个不字,还轮不到你教训她。”

  潘铁看见年老体衰的父母可怜兮兮的无奈样子,只好把痛苦就着饭菜再一次咽下肚子里。

  怪就怪自己没本事吧!也像冯强那样在家门口做老板就可能避免这种事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