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会计向春发是最后一个走出来的，他锁好村部的门才坐进面包车。所谓的村部除了几间年久失修的房子，再就是破旧的桌椅板凳，至于现金那是一分钱没有，实在没有什么能值几个钱的东西可偷。同时越是地处偏远的地方越民风淳朴，几乎没有外来杂人纷扰，在更偏僻的一些地方村民们，至今包括猪鸡在内的牲畜还是散养着，根本不用担心被蟊贼们盗走。

　　不一会，新当选的村委会主任王刚强就开着车撵上了正在步行往家走的姜国喜，他稍微减了一下速，向姜国喜点头示意一下就从身边开过去了。姜国喜望着后面扬起长长的一串尘土，心里感到一阵阵失落。这么多年来，他就是这个地盘的“土皇帝”，从来没有人能来动摇他的位置。有一份尽管数额不算大却是稳定的合法收入，还多多少少有一些也可以算作是灰色的收入。既然是“皇帝”身边就少不了女人，三宫六妾、皇妃娘娘密密麻麻的围其左右历来是皇上们的特权。姜国喜当时被称之为葫芦房子村的“土皇帝”，也染指了包括孟二媳妇在内的两三个本村女人，当然，事情的发展也是循序渐进的。一开始有的是为了得到一点蝇头小利而主动投怀送抱的，唤起了姜国喜原始的欲望；后来更多的是半推半就、一拍即合的了；再后来则是他看上哪个妇女，比如说孟二媳妇，就开始不厌其烦地找机会接近、许愿，最终达到占有的目的，如果不是那天晚上被王老赖偶然撞见，村民们虽心知肚明，但也是见怪不怪了。这种事一但嚷嚷出去，无论是对男对女，丑陋的伤疤就被揭开了，因为证据确凿，性质就发生了根本性变化。有短被人抓住了，也就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自认倒霉罢了。

　　“大哥，你回家啊？进屋坐一会吧。”正在低着头一边想着事，一边不紧不慢地往家里走的姜国喜抬头一看，是王富余在自家门口和他打招呼，手里还掐着刚从菜园子里拔出来的几棵羊角葱。看来是要准备吃午饭了。

　　“不坐了，都晌午了，我也该回家吃饭了。你什么时候回去啊？”姜国喜停下来问王富余，说：“大老远把你折腾回来，我还没有选上，真是不好意思了。兄弟，我得好好谢谢你！”姜国喜说这些话时虽然显得有些郁闷，但满是诚恳。因为他知道这次选举那些信誓旦旦的答应把票投给他的人临阵倒戈的不少，而比较诚实的王富余是当着自己的面把他手中的3票投给他的。

　　“我说大哥，你也不要往心里去，在家侍弄侍弄几亩地更省心。”王富余从兜里掏出一包低档的“吉庆”香烟递给姜国喜一支，然后先给姜国喜点燃，又把自己叼在嘴里香烟点燃，说：“我后天回去继续打工，我也愿意在家，可是我家有两个孩子上学，孩子他妈又有病，清醒一阵糊涂一阵的。我不出去挣钱没办法生活啊！”

　　姜国喜吸了一口烟，非常同情地对王富余说：“我看你家里的病好像比几个月前大发了呢，你应该在家先干点什么？连照顾照顾她，晚出去一些日子。她也不容易，挺可怜的。等她病好一点再出去打工。”

　　作为贺红梅身边最近的人，王富余何尝不知老婆的变化，过年回家时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多疑、烦躁、易怒呢。其实，他早就在家呆够了，只是想起贺红梅的病与他长年不在家，她自己一个人操劳、忍受寂寞、恐惧、惊吓有很大的关系。再加上自己都耐不住寂寞，在周围环境的熏染下，与来自吉林省的秦玉洁曾经悄悄地过起同居生活，让王富余的心里感到一点不安和愧疚。才决定在家多呆一段时间，帮着把地里的活计多干点。老婆在家里里外外一把手，日夜操劳，积劳成疾，自己却在外面做对不起她的事，就是没有所谓的爱情，也应该有点良心，顾及一点因为有共同的孩子而演变而来的亲情。

　　姜国喜又和王富余说了几句后就继续往家走。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开始慢慢地原路返回了。大约走了十几分钟，经过村部大门口，径直朝着小卖店走去。

　　吉祥特味菜馆坐落在柳树沟乡政府所在地最热闹地段，是这条街面环境最雅致、档次最高的酒店，先前县里来什么重要部门的领导都是到这里来招待。近两年因为上级有关部门开展刹吃喝风，基本都在食堂招待客人了，再加上一直给饭店打白条、拖欠餐费，乡政府主要领导换了一茬又一茬，没有一个愿意主动还上一任欠下的饭费的。不但如此，还一直发生新的拖欠，导致拖欠额越来越多，形成了恶性循环，所以饭店老板已经明里暗里拒绝乡政府还有一些村委会来吃饭了。与之相比，柳树沟乡政府还算是不错的，有的地方的乡政府甚至把饭店都压垮了，老板无可奈何，只好撕破脸皮把乡政府起诉到辖区人民法院。

　　接近中午12点的时候，王刚强驾车停在吉祥特味馆门前，等车上的人都下去后，他又倒车调头把车停放合适的位置。刘帅走在前面领着几个人先往饭店里走。看见有车开过来，饭店老板变麻溜地出来迎接。但他看见是乡政府的人，后面还跟着在十里八村都“出名”的王老癞时，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了，转身就要往屋里进。

　　“吴老板，怎么不欢迎我的客人啊？今天我请客！”王刚强从面包车上下来锁好车门。

　　“原来是王厂长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快屋里请。”吉祥特味馆的吴老板见是开砖厂的王刚强，立刻满面笑容的说。

　　王刚强在吴老板的眼里是一个信用可靠的顾客。无论是宴请有关部门的官员、一般工作人员，还是接待客户、建筑商等，王刚强都是出手大方。基本都是一次一付现金结账，就是有时签单也从来没有超过一个月的，所以像王刚强这样不拖欠、不赖账的消费者对商家来说，是非常受欢迎的“香饽饽”。吴老板毕恭毕敬的把王刚强一行让进本店最宽敞明亮、雅致的包间，并亲自给端上茶水给每个人倒了一杯。又吩咐服务员去后厨切一盘西瓜端上来。

　　王刚强把菜谱推到和自己相邻坐在正座的刘帅面前，客气地说：“刘乡长，你点几个爱吃的菜。”刘帅又把菜谱轻轻地推给王刚强：“你就都点了吧，我没有忌口的。让我点一个菜也行，就来一个白菜心伴粉条吧。”

　　“我说刘帅那破菜有啥吃头，好菜你是吃腻了，可也得考虑考虑我们啊！大家你们看我说的对不？”王老癞贼眉鼠眼地环视了一圈，见没有人搭理他，又说：“我不管你们了，我点一个小鸡炖蘑菇，服务员有吗？给我把这道菜写上。”

　　“先生，有小鸡炖蘑菇。另外还要酱牛肉，这是本店特色菜。”服务员微笑着说。客人们点贵菜、点名酒是服务员最欢喜不过的事了，因为饭店老板除了给服务员开基本工资外，还要根据所服务包间的消费额按一定的比例提成。点的贵菜越多消费额也就越多，提成当然也水涨船高，而客人消费酒水的多少？什么品牌？也直接影响服务员的收入，所谓的“开瓶费”一般都是经销商给出，这笔“开瓶费”老板与服务员再按一定比例分取。

　　“那就把这两个菜都上来。”王老癞吧嗒两下嘴，用筷子敲着碗边，一听这菜名就垂涎三尺了。王刚强厌恶地偷摆了王老癞一眼，就是他不说也想点这两道菜的，只是听见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感到烦人。但是又一想，这个有奶便是娘的家伙毕竟把他家的两张有效选票投给了自己，有时候当选不当选就在于一两张选票之间。想到这，王刚强的心里平衡了许多。

　　王刚强翻看着菜谱又征求一下意见，几个人还是没有说什么，让他自己看着点。于是，王刚强在王老癞说的两个菜基础上，一共点了10个菜。并催促服务员菜好了就快点给上来。白酒点的是出自于本地区流行的“套马杆”牌高度白酒，啤酒则是雪花淡爽。

　　不一会，服务员就把酒水先拿到房间来了。王老癞看见啤酒拎进来了，站起来放下手里的西瓜皮，然后抄起一瓶啤酒，用焦黄的牙齿咬住啤酒瓶盖一用力，一股洁白的泡沫就涂到了他的脸上。王老癞一扬脖就贪婪地猛灌两口，“真爽、真他妈的过瘾！”......全然不顾大家异样的眼光，梦呓般的自言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