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妖 第1章 辞职
作者:南泽有鱼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方季惟发现自己并不是人类。

  这个事情得追述到几天前的一场事故。

  那时正值傍晚时分,天昏昏黄,天边像是染上了一层奶油起司。他同自己的女友约完会,正走在回家的路上。路并不是很远,四周只有来来往往的少许车辆,也很安宁。他打算送他的女友到最近的公交站,看着她上车,再安静地离开。

  方季惟一身休闲的黑衫配上一条黑色的休闲裤,头发微卷蓬松,模样慵懒。他微眯着眼瞧了瞧天边松软如棉花糖般的云和快要落山,黄澄澄得像是蛋黄的太阳,觉得有点饿。

  路边正巧有小推车的阿婆在卖煎饼,他走过去替他和他女友各买了一个。

  小推车前的阿婆热情得很,像是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似的,见他模样帅气就顺手给他做了两个巨大的煎饼。

  方季惟承认自己是长得帅,不过这方面的认知是他从大部分见过他的人那里得知的。从前学校里有大半多的女生追他,可他却对这种事情丝毫没有任何的兴趣。

  他不是不喜欢女人,只是,就是没有兴趣。

  煎饼煎好了,方季惟正跟阿婆结账,站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女友甲忽然惊呼了一声。

  是的。女友甲,他至今都没有记得她的名字。

  方季惟被呼声吸引,正要侧头去看,天边忽然闪过一道白光,瞬间隐匿于层层白云之后。他偏过头去瞧,天空之中一道彩虹横跨于东西两侧,如一座七彩长桥。

  方季惟微扯了扯嘴角,心道,原来是彩虹啊。

  买好了煎饼,方季惟转过身正要朝女友走去,却没见得脚下正有一块拳头般大小的滚石。方季惟脚一踩,滚石微微滚动,他的脚便随着滚石的挪动而倾斜,脚一崴,没站稳,人扑通一下就给摔在了地上。

  就在他将要倒地的那一瞬间,他听到身后有刺耳的笛鸣声响过,震得他头昏眼花。紧接着,伴随着一阵更加难以欲言般刺耳的漂移声从他头顶像是呼啸而过,他的头在一瞬间犹如炸裂般地疼痛起来,其间,他似乎还听见类似小小的爆破声,“砰”一声在他的耳边炸开。

  最后,进入方季惟耳朵里的是他女友甲的一阵尖叫声。

  方季惟倒在地上,觉得头有些木,身体也有微微的疼痛感,许是他刚才真得给摔得太狠了。他挪了挪两只眼珠子,正好挪向了站在一旁的女友身上,对上了她一对水润的眼睛。他手里头还拎着刚买回来的煎饼。

  他的女友甲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地,就给愣愣地瞧着他。方季惟心里头忙不迭屈骂道,特么也不来扶老子一把,老子还特地给你买了煎饼!

  方季惟似乎是想起了煎饼,手抓了抓,把煎饼举了起来想递给女友甲。可他的女友甲只是站在一旁用极具呆愣的眼神将他看着。这回的眼睛瞪得可比刚才的还要大。

  方季惟动了一下,从地上坐起身,再摇摇晃晃似的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到女友甲面前把手里头的煎饼递向她。

  一股冷风刮过,摇了摇方季惟手上递去的煎饼,沙土卷过,世界像是变得极其诡异和静谧。

  风停,尘埃落定。

  片刻,天空中再次响起方季惟女友甲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这一次的叫声,是发自内心的害怕与恐慌。紧接着,四周各响起了类似的声音,一时之间,四处惊叫连连,人心惶惶。

  方季惟转向四围,有人在四处逃窜。那个卖煎饼的阿婆早已经推着小推车风一般地跑远了。在远处成了个芝麻大的小黑点……

  方季惟发现离自己刚才摔倒的地方不远处,正停着一辆公交车。车上的人很少,不过五六个。车上的人正焦急地招呼着司机赶紧开车。那司机慌慌忙忙地上了车,随后,一阵沉重的启动机声,车卷着扬土一溜烟地开走了。

  方季惟愣愣地顺着目光朝自己的身后看,那里有一摊血水,还有车轮碾过的胎痕,混着那摊血迹足足给扯了好远,终止在了方才停的那辆公交车的位置上。

  方季惟像是明白了什么,伸出手往自己的头上摸,所碰之处皆是一团血肉模糊,还有黏黏的浆液从头顶流淌下来,是他的血。

  他赶忙转头去看站在他前面的女友甲。很不幸,她倒在了地上,已经没有了呼吸。

  方季惟蹲下身用他那双沾满粘稠血液的手替他的女友甲合上双眼。

  然后,他愣愣地给直接坐在了地上,愣愣地看着远处天边的云彩,许久。

  方季惟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来相信和确定自己不是死后余生,也不是变成了一缕魂魄,而是自己没死成。

  也是,人没了脑袋,怎么可能还可以若无其事地站起来,也没觉得多疼。

  这一天,公交车从方季惟的头顶碾过,泵得他脑浆直流,他没死,可他的女友甲却被他当场给活活吓死了。

  从那一刻直至这一刻只是一瞬之间。一瞬之间,却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事情,这变化几乎改变了他的生活,他的所有。他连回顾都来不及,就要学会去面对。

  方季惟活了整整二十几年竟然也没发现自己并不是人。他活得也太孬了!

  *

  方季惟的脑袋一半给没了。眼下他所想的并不是自己为什么没死。这事他脑袋刚没了那会他就足足给想了半小时也没给想出来些啥,事后他才发现,自己脑袋都没了还想啥呢?眼下把自己的脑袋补回来才是个正经。

  可咋整呢?

  方季惟没有经历过这货事,他也不晓得。

  所以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等。等它自个长回来。

  能不能真的长回来他不知道,反正这就是他目前唯一的方法了。他如今连自己是个啥他都不知道,想想也觉得挺可悲的。

  方季惟的父母早亡,后来他跟着自己的婶婶一块住,等到他工作了,他自己在外头租了间小公寓,安安实实地赚点小钱算是过日子。

  不过这日子他也确实是给过腻味了,可没想到事情会转变得这么突然。

  要不古人就有箴言,天降福祸,天降福祸!可真是天降啊!怎么也得先给他提个醒。

  方季惟为了不让别人起疑,第二天就去了自己原本工作的地方给辞了职。

  他带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把头压得低低地,穿梭在人群之中,神情上没有多大变化,可如果很仔细地瞧还是会发现他脸上有点不太自然的神情。

  今早出门的时候他还特地拿了一坨厚厚的棉布填在了缺了大口的脑门上,为了以防万一他又给自个的脑袋裹上了一层纱布,做出了自己只不过是被什么东西砸了的那么回事。

  说实在,方季惟早上在处理伤口的时候险些被自己的伤口给恶心死。

  那脑袋上的缺口,血已经凝结成一块一块,还和一小些碎肉糊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些大大小小的血痂。方季惟庆幸自个的眼珠子不是长在了手上,否则他再往里头瞧,估计他得一年都吃不下饭。

  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方季惟边恶心自己边利落地给自个包扎起来。

  早年的时候他还去当过兵,在部队里头生活过些日子。不过方季惟去当兵也是毫无准备之下的,那会只是因为婶婶家经济不太好,手头紧,他也正好到了服兵役的年龄,他就为了赚那国家的补贴,一口闷道,我去当兵,结果说去就给去了。也真是一条硬汉子。

  方季惟还是穿着一套黑色装,黑色的短袖和黑色的休闲裤,只不过短袖前的模样不同,裤子的款式也不一样。他好像特别喜欢穿黑色,微白皙的皮肤,整个人笼罩在黑色之下,走在角落之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和神秘感,可他喜欢的理由很简单,就因为黑色耐脏。

  方季惟穿越过重重人帐朝经理部门的办公室走去。

  可就差个十来步左右的路程的时候,他的肩膀忽然被谁给重重地拍了一下。

  方季惟一咯噔,下意识地伸手拉低自己头上的鸭舌帽。然后再转身。

  面前的男人一口皓齿笑得差点亮瞎了方季惟的眼。方季惟微眯了眯眼,不用看来人也知道是谁了。

  大浩一把揽过方季惟的肩,劈头盖脸地就贼兮兮地问道,“怎样?昨天约会得……还行吧?”话没给说两句,唾沫星子倒是喷了方季惟一脸。

  方季惟狠狠抹了把脸,他哪不知道蔡大浩问的是啥?男人间还能说啥?不就是那啥啥嘛!

  可方季惟现在哪还有心思说这些,摆了摆手懒得同他说就想走。

  大浩以为方季惟是不好意思说,忙跟上去凑在他边上道,“有啥不好说的,咱两谁跟谁啊!”说完笑着一拍方季惟的背,这力道,险些把方季惟头上的鸭舌帽给震了下来。

  方季惟赶忙伸手护住头顶的鸭舌帽。

  方季惟这下是给逼急了,回头就给大浩猛地一瞪。

  这一瞪,是把蔡大浩给唬住了,人倒确确实实地安静了下来。

  方季惟转身就要走。大浩杵在原地愣了片刻,结果又给跟了上来。他面露关怀地问道,“小方啊,你昨晚没睡好吧?看你满眼珠子里头的血丝,差点给我吓坏喽!”

  方季惟,“……”

  蔡大浩说完这话又嘿嘿地坏笑,自个脑袋里头也不知在天马行空些啥,方季惟懒得理他。

  方季惟心里头忽然不禁自嘲想着,蔡大浩现在铁定还不知道自己是在同一个没有了脑袋的怪物在谈话吧?

  不过说实在,方季惟在这也就跟蔡大浩算是熟络些。因为蔡大浩是只闲苍蝇,到处嗡嗡嗡地乱飞。他跟谁都觉得熟。

  前几天他就替方季惟介绍了一妹子,也就是后来的女友甲。说是暗恋方季惟许久一定得托蔡大浩给介绍撮合。

  蔡大浩是何等人?不就是一爱管闲事的苍蝇吗?立马把这事给办得妥妥帖帖地,给定桌,安排电影,鲜花什么的,都替方季惟给暗搓搓弄好了。

  本来方季惟知道这事后,甩了句,“既然你都弄好了,你直接去了不就成了。”就想走人,结果蔡大浩一直在一旁苦口婆心地说,“那不成啊,人家要的是你,我去了,人家要闹起来咋办?”然后又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废话,弄得方季惟是又烦又头疼的,他索性暂时就听蔡大浩的话给随便凑合去了。这一去后,也就有了后面的事。

  蔡大浩瞧着方季惟正是朝着经理部的办公室走去,疑惑地瞧了一眼方季惟道,“你上班的地儿不在那呀?”忽的又想到啥似的,双眼一亮,“哟!什么时候升部门经理了?!怎么也没告诉哥们一声,晚上可得请啊!”

  方季惟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跟蔡大浩没在一频道上生活过。

  这蔡大浩的脑门,小时候是不是给驴屁股夹过?怎么比他这没脑袋的还不好使呢?

  方季惟瞥了他一眼道,“去辞职。”

  蔡大浩乐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辞职?你干啥辞职啊?干了什么坏事了?”

  方季惟莫名地有些烦躁,他不想再让蔡大浩这么问下去。一把甩开蔡大浩的手,方季惟背对着他摆摆手算是作别,头也不回地朝前去了。蔡大浩愣愣地站在原地,这回是没再跟上了。方季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声音里头像是透着点沧桑的沙哑,话语简洁明了,“因为,不想干了。”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