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鬼见大宝受伤，笑得越发诡异。

　　她几近猖獗道，“既然你不想让他死，那么，就拿你的命来换。”

　　大宝痛得浑身发抖，直冒冷汗。她觉得自己可能快要晕厥，可她的眼睛还是直直地盯着女鬼。她的手垂在地上，手指死死扣住地缝，五指发白，指甲里嵌进了泥土。

　　如果现在可以，她真想拿块板砖拍死面前的女鬼。

　　一旁静静观察的方季惟双眼微眯，像是看准了时机。

　　他把枪支放在腰间，蓦地，他以几近音速的速度百米冲刺到一棵树前，蔡大浩只觉自己的身侧有一股小风灌过，随后，他便看见一个黑影在眨眼间一下跃上了树枝的枝头。

　　方季惟在枝头没有停顿，他早已看好目标和距离，一个翻身，像是旋风翻转在空中，他修长有力的腿在空气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圆圈，随后那一脚，不偏不倚，落在了女鬼的头上。女鬼猝不及防，痛呼一声。然而方季惟并没有停顿，而是紧接着在快要落地时，单手撑地，轻轻一转，手肘一挺，支撑起身体，在双脚还没有落地时，在女鬼的腹部又快又狠地接连踢踹了几脚。

　　-

　　蔡大浩目瞪口呆地看着几近面前方季惟这一连串的动作，嘴都忘了阖上。

　　女鬼被方季惟这几下踹得老远。一连痛呼。直至落到房屋前的门上。

　　方季惟站定，起身。

　　大宝忽的咬牙，弯起嘴角笑。她的嘴角因为疼痛而微微发颤。

　　她推开蔡大浩，一把坐了起身。

　　笑着对女鬼道，“两条命，我和他，哪一条你都拿不走！”

　　随即，她手一伸，捞进布包，抓出一把符咒，甩手朝前一挥，继着方季惟，在女鬼还没站稳的时候，急念咒语，随后，大喝一声，挥手朝女鬼一指。

　　飘散在风中的符咒在还没落地前，像一团小火球迅速燃烧了起来，随即越烧越烈。大宝嘴里还在不停地默念咒语，冷汗从她的额角滑落融着她嘴边的血一同滑下，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眼前一片晕眩，将近模糊。

　　可师傅曾告诉过她，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放弃。不到万不得已，也一定不能抛下小宝。

　　即使，用自己的命去换。

　　大宝咬牙，咬破嘴，使自己清醒。

　　这个咒需要高度集中自己的精力。

　　小火球在空中接连成线，密布成一张网。

　　方季惟想起了第一天遇到大宝他们的时候。

　　可这次好像有所不同。这次的小火球沿着线缓缓靠拢，逐渐聚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

　　空气中弥漫着火球的高温，风吹来，符咒烧出来的灰飞飘洒，像是人的骨灰。

　　大宝撑着双目，火光在她的眼里跳跃，燃烧出她眼里的坚定。

　　随后，火球全部聚拢，她五指猛地一张。巨大的火球像是铺天盖地直直朝女鬼飞去。

　　女鬼已经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起身，可没等她站稳，惨痛地一声哀嚎。

　　火球点着了她，同她一起，砸向了房屋。

　　火顿时沿着木屋一起烧了起来。

　　大宝像是被抽空了，双腿一软，直直倒在了地上。蔡大浩忙伸手去接。

　　女鬼在火光中痛苦嚎叫，叫声凄厉。

　　她挣扎着要从火里出来。

　　“我不会放过你们！不会放你们！”她像是垂死挣扎。

　　-

　　方季惟没有再看，示意蔡大浩把大宝扶到一边。

　　眼看火越烧越烈，再不采取点措施，这整片房子都要被烧毁。

　　他不自觉地偏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花容。

　　花容站在黑暗里，好像一座静默美丽的雕塑。她一动不动看着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眼里寂静。唯有夜里那双眼像是在闪着琥珀的光泽。

　　随后，她的眼珠微动了动，看向不远处的火光。

　　方季惟随着她的目光望去。

　　那女鬼竟然哀嚎着从火里挣扎出了一半。只是眨眼间，她发了疯似的朝离她不远处的小宝扑去，像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火光在女鬼的身上燃烧。她哀嚎着。

　　大宝心中一紧。忙要起身。

　　可来不及了。

　　女鬼已经接近了小宝的身边。她伸出燃着烈焰的手，狠狠朝小宝一把抓去。

　　“小宝！......”大宝的心像是颤抖了一下。

　　蔡大浩伸手去拦大宝。

　　大宝扯开蔡大浩的手，可她费了老大的劲，扯得手指泛白，扯不开，她没有力气了。

　　蔡大浩的手被抓得生疼，大宝的指甲扣进了他的肉里，可他还是没敢放手。

　　他把大宝死死抓在怀里道，“大宝啊！你听哥一句劝，你现在，去不得呀！”

　　大宝像是没有听见，她的眼，她的目光，唯有扑向小宝的那团火。世界像是变得极其安静，耳边像是没了声音，所有的动作像是一时之间变得缓慢。

　　只有那团火，只有那团火，一直不停地扑向小宝。

　　......

　　-

　　“砰——”

　　直至夜空里响起了一声枪响。

　　大宝惊恐地缓缓侧头，抬眸。

　　黑暗中，方季惟手臂笔挺，端着枪，枪管处似乎还冒着丝丝的烟。他的背影像是带着坚韧。

　　大宝哑着嗓，像是声嘶力竭，“方季惟！你这是在干什么......你......”

　　“砰——”

　　空气中响起了第二次枪响。

　　方季惟盯着目标，眼里定定。唯有那团火光燃烧在他漆黑的眼里。

　　大宝有些惊慌，她起身，无力地扒拉着要爬到方季惟脚边。

　　“你住手！你这样会连小宝也一起死的！”

　　方季惟没有回头，只是在女鬼再次挣扎的那一刻，朝着她的头，给了她最后的致命一击。

　　在枪响落幕中，传来他极为冷静的声音，淡淡的，坚硬的。

　　“不会。你相信我。不会的。”

　　-

　　随即，在不远处爆发出女鬼更加凄厉的喊叫。

　　大宝侧头望去。

　　女鬼在空中燃着仅剩不多的火焰，几近魂飞魄散。

　　方季惟放起枪，朝小宝走去，将他朝这边背来。

　　花容站在不远处望着那张牙舞爪的女鬼，一动不动。她的身上燃着火红的焰和几丝淡蓝色的火光。她的身影在火光中渐渐像烟雾飘散。

　　“何生......何生啊......”

　　从她咽呜的缝隙里挤出最后的低呼。像是仍不肯忘记，不肯放手。

　　何生啊，你是我的执念。

　　花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看着她最后挥散于灰飞烟灭中，连一点残渣都没剩下。

　　千愁万绪，挥一挥，终将被风带走。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你的恩恩怨怨，也再也没有你。

　　-

　　“花容。花容。”

　　花容动了动眼眸，方季惟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看着他，夜里的他更像是一匹警惕的野狼。

　　“花容，走吧。”他说。

　　“去哪？”她静静地看着他。他的眼黑得深邃。

　　她看向他的嘴，一张一合。“跟我走。去青云观。你的房子被火吞了，火太大，救不了了。”

　　她微颤了下眼，抬眼看他，面色沉静。她说，“好。”

　　方季惟看着花容微微皱眉。

　　此时的她好像和平日里的有点不太一样。这次，她没有笑。

　　方季惟转身走了几步，有点不太放心。

　　回身。

　　花容在后头走得有些慢。

　　方季惟顿了顿，走过去，一把拉起花容的手，朝前快步走。

　　花容侧眸，双眼盯着他拉她的手。被他拖着朝前走。

　　他的力气，比想象中大。

　　像一头野兽。

　　-

　　不远处蔡大浩急急忙忙地去找夏冰，乘着火势没大两人一同从屋里头出来。

　　方季惟边走边回头，“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婆婆？”

　　花容带着微愣的目光，从方季惟□□的背影里抬起头。

　　她摇了摇头，道，“没有。那只不过是个幻术。”说得自然又平静异常。

　　方季惟回过头。眼里更黑。

　　亏她还能说得那么平静。

　　花容低头看向手腕，方季惟捏她的手变得有点紧。

　　走到大宝小宝身边，他一把把她的手放开，连眼都没瞧一下。

　　蔡大浩和夏冰正好走来，方季惟吩咐蔡大浩，“你背大宝，我背小宝，先往外走。”

　　蔡大浩点点头，利索地把大宝背起来。

　　大宝最后还是被痛昏了过去。

　　蔡大浩回头示意了一下夏冰，夏冰点了点头，几人朝外头赶。

　　花容站在一旁，侧眸看了一眼夏冰。

　　夏冰感觉到视线，偏头正好与花容对视，她看了花容一眼，缩回目光，微微垂眸，紧跟上蔡大浩的脚步。

　　见花容还没跟来，方季惟微微侧头，语气不太好，“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跟上。”说完，也没等花容，自顾自朝前走。

　　花容看了方季惟一眼，垂眸，跟上。

　　蔡大浩觉得这两人的气氛有点不太对，不过现在他也没心情八卦，也就没问了。走了几步他忽然想起件事，朝方季惟道，“诶，花容是不是还有个婆婆？”

　　方季惟没吭声，走了几步道，“死了。”

　　蔡大浩啊了一声，“死...死了？”他有点难以置信。

　　这怎么就死了？

　　他侧头看向花容。也没敢问。

　　花容朝他看来，知道蔡大浩心里头想什么，点了点头。

　　蔡大浩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问她婆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虽然心中好奇，但也没问出口。

　　只是安慰花容道，“别太伤心，花容，回青云观咱们以后都是一家子。”

　　方季惟心里觉得好笑。

　　伤心？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

　　走到临近村口，花容回头看向那间老屋。

　　熊熊烈火像是一头喷着火焰的巨兽，完完全全地已经将屋子吞没。火光冲天，摇曳在漆黑的夜里。

　　最后看了一眼。

　　花容回过头，没有留恋，迈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