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周天,秦月然早早的就来了,妈招呼她吃早饭,和她聊天,全然没把我和一旁闷头喝粥的向北放在眼里。
我忍着火气瞪向北,压低嗓音说,“她正忙着给你找对象呢,你也不参谋参谋?”
向北稳若泰山的坐着,泰然自若,“妈看得上眼就好。”
我急了,“到底是你娶老婆,还是她娶?你怎么能袖手旁观。你不会喜欢那个秦月然吧。”
他开始绕弯子,“月然是个优秀的女孩。”
我作呕,“都说有了老婆忘了娘,你是有了老婆忘了妹。你们都喜欢她,都不喜欢我,我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么?”
“你又开始说混话了。”他仍是淡定。
有一种婚姻叫做催婚。我总在想,催出来的婚姻怎会幸福?显然,向北是不适合这种模式的婚姻,他的善良和才华值得拥有更好的。我不允许妈这样草草了事,更不能容忍所谓的“在结婚的年纪里就该结婚”的说法。向北是他的儿子,可是也是我的哥哥,怎么如此将就?
我很生气,她不是说向北是最优秀的吗?既然优秀,为何要去接受一段人为催产的爱情,秦月然还只是她的下属而已,除了容貌,我不觉得她有任何地方配得上向北。
事与愿违的是,不止妈说她好,六哥夸她能力强,连向北都不讨厌她。
不讨厌就是会喜欢。我了解向北,他活得中庸,不善于拒绝,可是如果讨厌一个人他都懒得抬眼看那他一样。但他对秦月然有种不一样的情愫,说不出道不明的隐晦,好似有那么点喜欢,又好似不至于深爱。
去东方明珠的一路上,秦月然极力的讨好我妈。我发信息给小白,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表面装得无所谓,动机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对向北的意图十分明显,而让人着急的却是向北的态度,随波逐流,急坏了我这个岸上观望的人。
我不甘心,揪着向北的衣袖跟在她们身后,轻声问,“向北,你不会爱上秦月然了吧?”
他低头,摸了摸我的头,总是笑。
我愤怒的推开他的手,“你跟我讲实话啊!不许绕弯子!”
向北站定,手伸了过来,轻轻的放在我的肩膀上,弯下腰,忽然一脸正经,“算不上爱,但不排斥,月然是个不错的女孩儿。”
还不如不要说。
“可是我不喜欢她,你不考虑下我的感受?”
“是我结婚又不是你?你这个小丫头急什么?再说,妈说得对,我也三十好几的人,你总不忍心让我打一辈子光棍吧。”
我不服气,“一辈子光棍怎么了,不是有我照顾你吗?我可不喜欢你就这样被凑合。而且我是你很重要的人,我都不喜欢的人你也不可以喜欢。那以后我有了喜欢的人,你要是不喜欢,我也就不喜欢了。”
“说什么呢,”他笑得很是明媚,开怀大笑的那种,“你这丫头每天脑袋里装得都是什么东西,什么喜欢不喜欢,念绕口令呢?”
我泄气了,不再理他。都说了,他喜欢的人我不喜欢,他偏不听!
整个出游应该是会很愉快的,可惜夹杂着一个讨厌的秦月然,而这人颇得我家老佛爷的欢心,一路上二人唠个不停,更气人的是到了东方明珠的观光廊架,她在中间,秦月然向北一左一右的站着,非逼着我给他们拍张合影,我彻底奔溃,甩掉相机就下来了,站在滨江大道上,哭笑不得,满心怨恨。
计划满满的观光却因为我的“小脾气”而夭折,回家后当然少不了妈的训斥,什么没出息,不识大体云云之类的话我从小到大都听腻了,只是静静的坐着,听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向北在一旁劝解。
记忆里,认识秦月然的那几年,我和她说话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的。小白说她所认识的向南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如此极端,如此“嫉恶如仇”。我知道,任何人或事情,只要关乎向北,我都不能容忍任何瑕疵的存在,这种恶习,毕生都无法改掉。当然,更觉得她在撼动我在那个家的“地位”,虽然我不曾有过。
2010年的4月,妈病了,脸色苍白,咳嗽不止,在411医院拍了片,医生说是受了风寒,急性支气管炎。
我和向北都急坏了,生怕她发高烧,那样会很危险。住院的那两周妈总是抱怨,想要出院,想要回老家,向北自然是不准,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守在医院寸步不离。而我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回家煲汤,然后送去医院。每次路过虹口足球场的时候就再想,这个春天为什么来得这么凛然,以至于好时光都浪费在了在这附近的医院里。
不过,那段时间或许是我人生中最耳根清净的日子,妈病了,没有力气再训我,眼神也没有那么犀利了,至少看我时不再那么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到她两鬓的白发,人都会老的,可是没想到她老得那么快。鼻子一酸,不想去设想她如果不在了我和向北会如何。
秦月然几乎每两天过来探一次病,大包小包的水果鲜花什么的,妈每次看到她心情都格外的好。我虽不开心但也不好发作,只是尴尬的笑笑收拾起坏脾气。
一天她前脚刚出门,妈就把杵在角落里的我叫到了床前,“向南,你能不能改改这坏脾气,是你个找女朋友,你就别闹了。”
“我没有闹。”我的声音很微弱,怕惹她生气。
“那你怎么每次看到人家小秦都一副不待见的样子。向北真娶了她,她就是你嫂子。你这当小姑子的不能大方点,人家也没得罪你。”
“妈,她是没得罪我,可是我不喜欢你硬是搞这种胡乱配对。现在时新时代了,跟你们那个年代所谓的父母之言完全不一样的。我们讲求自由恋爱。”
我话还没说完,她阴了一张脸,“我也没强迫他们啊。小秦喜欢你哥,你看不出来啊。至于你哥,他是我生的我会不知道,跟你爸一个德行,不愠不火,他要是对小秦没好感会让我在中间撮合?真不知道你个小孩子在中间闹什么,你好好读书找个好工作才是正经,别毕业了还让你哥养着,那才丢人。。。”
越说越离谱,我实在听不下去,难过得透不过气来。
后来的事情我总是记不太清楚了。妈出院后,向北和秦月然的关系好像又近了一步,两人时有谈笑风生,那笑容是我在向北的脸上不曾看到过的甜蜜。慢慢的我好像迫于接受。最后我才意识到,真正“被逼迫”的那个人是我,我的心像被白蚁啃噬那样,疼痛却不得不承认向北恋爱的事实。
5月,妈在给我过完生日后就回了家乡,向北给她买了机票。到机场出发的那天她紧张的话都说不出来,活了一辈子,第一次坐飞机,她总说,这次来上海把这一生都没见过的稀奇玩意全都看过了,该吃的也吃上的,该玩的也玩了,就算闭眼也不会觉得遗憾。
话很糙,可是我和向北听完都默默的难过起来,她辛辛苦苦忙碌一辈子,我们所想给的不过是力所能及里最好的。可惜,那是的我还得依仗向北,没能让她享享我这当女儿的福。
她不知道,我是多盼着她能来,希望我们一家人可以好好的团聚。可是她的到来只会激起我多年的“怨恨”,为何我不如每一个外人?直至她离开上海,我都没能好好跟她说上一句话。
三个月里她做了很多事说了很多话,我和她生了多场闷气。可是她唯一的成就就是在六哥的协助下成功的撮合了向南和秦月然。无论我是如何伤心,却无人问及。
妈说,小秦多好的孩子啊,尊敬长辈有孝心,人也长得漂亮又贤惠,工作能力也强,还能帮助向北。
总之,我连秦月然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这让我颓废到了极致。为何我和他们看到的秦月然有着天壤之别。
这个女人理性得让人难以忍受,笑起来的样子人畜无害,却让心生凉意。总之,我和她难以亲近。妈越是喜欢,我越是讨厌。向北夹在我们中间最终还是听从了妈的安排。或许他所谓的孝道正是如此。我有些厌烦那样向北,言听计从的乖孩子形象只会衬托得我更加离经叛道。
多年后,我开始回忆那段时光,无疑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悔恨。我千不该万不该的是没有去容忍妈,因为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机会和她过多的争吵和去埋怨。
时光过于残忍,怨恨一个人的时候明明很痛苦,可是当你发现你想好好去爱这个人的时候,它偏偏不给你任何机会,让你抱憾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