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底的某一天,上完专业课,中饭也没顾上吃饭去了韩川贸易,凳子还没坐热就被陆敏川叫了进去,丢了一堆的表格给我。
“你把这个月的收出货清单对清楚发给我签字,然后转给财务部请款。”
我杵着,没说话。
他眼神瞟过我的脸,“怎么?不会?”
“李蒙姐休假的时候交代说对账的事她回来再说,说太复杂不让我碰。”我极尽的不卑不亢。
陆敏川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仰着头看着我,余光里很是不满,“她是你老板,还是我是?”
“你是。”我答。
陆敏川冷笑了一声,“真不知道招你进来干嘛的?真是给自己添堵。以后让你做什么希望可以立刻无异议执行”
我接过资料满心不悦的出来了,去茶水间的时候碰到了米莉,她冲我笑,“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又被陆总派了什么死任务?”
我如实告知。
米莉说,“听说陆总下周要出差,供应商的款又不能拖,所以这周让你对啊。”
我闷着没说话。
米莉瞟了瞟四周无人,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嘀咕,“这个帐不好对呢,李蒙每个月底做这个都是焦头烂额。”
我不解的看着她,正想问个究竟,她就一溜烟跑了。我把咖啡端回陆敏川的办公室就回到座位上守着那堆资料犯难。
我发觉自己就没有真正单纯过。小的时候想讨得我妈的欢心,大了想讨得向北的欢心,现在竟在一味的取悦我的老板和同事。这个世界就没有简单过,也没有让人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过什么。
陆敏川的贸易公司下面主要分五个部门,财务部,采购部,销售部,行政部,技术部。财务部管账无需置疑,但每一笔支出都要陆敏川的签字许可。采购部管材料和产品采买,但每一个供应商都要陆敏川一一甄选,采购部只有推荐的资格。销售部下分国内销售、海外销售。行政部负责员工招聘、行政事务、公关等等。技术部负责新品开发、产品宣传、售后服务。
每个部门看上去各司其职互不干扰,可是他们有一个汇集点就是李蒙。李蒙会把他们每月的数据整理按时上报给陆敏川,陆敏川则会用大把的时间去审理这些报表,然后做出决策。而这次他让我对的正是采购部和销售部的月报清单。
我翻来覆去不知如何下手,去李蒙的柜子里取了前几个月的资料开始琢磨起来,依葫芦画瓢给做了一份,好在这种月报都是按照一定的格式来做,做表格这种事完全不是什么难事。没一会儿功夫我就发给了陆敏川,谁知他冷冷的丢出一句,“重做。”
我不服气,敲开他的门问,“陆总,是哪里您觉得不满意?”
他没抬头,还是那张木头脸阴着说,“全部。”
我几近崩溃,重新检查数据,发过去还是得到“重做”二字。一天折腾下来,什么事都没干,就跟那几张纸给耗上了,手里积压了一堆的杂事,内心开始变得烦躁。
我恶狠狠的打给小白,抱怨陆敏川的资本家特质,就是一个现代版的杨白劳。小白就笑,“总比我天天对着一堆傻孩子,丑的要死还要夸他多漂亮多可爱。”
人,都有言不由衷过。
抱怨归抱怨,在陆敏川的面前我表现得恭敬而不失礼仪。哪怕内心已经诅咒他千万遍,脸上的笑怕也是笑了千万遍。
陆敏川说今天做不完就加班做,加班做不完你就通宵做,反正明天下午三点前必须递交给他。明明知道他故意刁难,我居然没有拒绝,只是硬着头皮说了声好。
我有一种错觉,陆敏川好像怎么看我都不顺眼,或许在他眼里,我这种白纸都懒得动用任何精力去打理,反而是随心所欲的乱涂乱画即可。可是后来陆敏川很直白的告诉我,他正在用他的方式培养我,对我寄予厚望。
数据是没有对完,独自吃过晚饭,我蜷坐在家里的地毯上,咬着笔头犯难。这样看下去,也看不出什么结果,眼皮越来越重,居然睡了过去。
被向北叫起时,墙上的钟正好指向十点,我一个激灵的跳了起来犹如火锅上的蚂蚁。他看着我焦躁的样子反而一脸轻松的笑。
“我都快愁死了,你还笑。你是刚应酬完客户回来吗?”我也不看他,心情沉重的问。
他点头,满脸笑意,手指点了点我的脑门,“小小年纪就愁,大了怎么得了。”
我盘腿坐会地毯上,仰着头傲娇的说,“我已经是大人,而你已经老了,所以不要和妈一样用那老黄历一样的思想来想我。”
他挨着我在沙发的一角做下,没搭理我,就拿起了桌上那堆资料草草的翻起来,良久才问道,“你们老板让你做什么?”
“收出货对账单!”我大呼,满目仇恨,“李蒙休假了,我做的又不合他的意,都被打回两次了。”
向北没说话,接着看起那堆资料来。
当你多年后回想那个让人无所适从的难题时,它变得微不足道。多年后我再回忆起陆敏川交给我这个第一个棘手任务时,便觉得无关痛痒,全然不记得当初的煎熬和慌张。只记得向北陪我到很晚,按照他说的一步一步把数据放进表格,然后归纳汇总,最后在凌晨两点把这份“作业”递交到陆敏川的邮箱。
接下来两天并没有听到夏敏川提起这个报告的事情,我以为就这样蒙混过了关。然后又是其他各种事情被他呼来喝去,做得好的他只不过点头说声不错,做得不好的被他各种数落。
米莉讽刺说,能得到陆总的“重用”是多么荣幸的事情。
我只是笑,内心却是很满足的信以为真。殊不知,这个男人不过是在利用我的天真演一出杀鸡儆猴的戏码,加上向北“好心”帮忙做的报表,我很快就成了公司的众矢之的。
遗憾的是我却一直不知为何?职场的凶险之处就在于,往往都死无葬身之处了还不明白到底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记得那是个周五的下午,陆敏川去了杭州出差,阳光明媚,天气不算太凉。我正坐在位置上悠闲的翻着产品册,没人使唤我的日子难得这么惬意的过一个下午。
小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我的位置上,眼睛红红的却不讲话,一副恨愤的样子瞪着我,就差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我起身,去拉她,“小月,你怎么了?”
随之她用力一甩我差点摔在地上,她喊,“你滚开,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懂,没想到一个新人就这么重的心机,我真是恨自己瞎了眼。”
我揉了揉被她震得发麻的胳膊,委屈极了,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别用无辜恶心的小眼神看我了,我最讨厌你这种阳奉阴违,表里不一的人!”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把话说清楚啊。”
“有什么好说的,陆总都让给我滚蛋了,你这个害人精,我倒要看看你能待多久?!”
洋洋洒洒的说完,潇潇洒洒的走了,留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办公室里满是闲言碎语的声音。
这一架吵完后,韩川的每个人似乎都离我远远的,连平日里跟我比较亲近的米莉都似有似无的疏远着我。那会儿我才明白原来职场也有被冷落的时候,还好重来没被过多的重视过,除了内心稍又不平,竟然没有过多的失落。
小白说,“你的内心很强大,要我早就受不了别人的冷落。”
我笑,“活着,谁就规定要别人喜欢呢。”
那时的自己是何等的不受世俗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