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下午我安静的待着,他不愿理我,我更不敢直视他。原本只是静静的坐着,却因为连日的奔波显得尤其困顿。回到他的身边,心都干净了不少,所有的恐惧和担忧都不在,竟然倚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的入睡了。
六哥叫醒我的时候窗外已经是星星点点的灯光,胳膊麻木,眼神呆滞。
“我说你这丫头真是好福气,哪里都睡得着。”
我惭愧的浅笑,向北还在办公桌前头也抬的看着什么资料。六哥走过去,一把夺过,“得了,别看了,回去休息吧。又不是没明天了。本来说请向南吃饭的,我老婆刚打电话让我赶紧滚回去,我得撤了,再不回去我儿子都不认得我这个爸爸了。你带我宝贝妹妹吃去啊,别偷懒。。。”
每次听到六哥说话,我就很开心,这个男人,永远是油嘴滑舌,心善得一塌糊涂。我笑笑,“没事的,你帮我跟嫂子问好。赶紧回去吧。”
六哥瞅着眉毛乐,“还是我的好妹妹善解人意。那老向我走了啊?”
向北没答话,冲他做了个“请”的姿势。六哥便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对着办公室的人喊,“行了,赶紧回家吧,一个个的,估计回家的路都不认得了。”
外面一声哄笑,没一会儿又安静下来。哄吵后的静谧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六哥走后,向北也开始整理办公桌前的琐碎,起身关了电脑,拿了车钥匙关了灯就往外走。我坐在昏暗里看不清楚他的表情,那种感觉像是在大冬天泡着冷水澡,浑身冰凉,血脉不通。
见他离开,我只好紧随其后。
以前的我从来没有仔仔细细打量过向北的背影,原来风中行走的男人是那么的沧桑,右手夹着香烟,左手深深的插在裤袋,头发被寒风吹得凌乱,微微弓着的腰,落寞极了。
我鼻子一酸,想冲上去紧紧的抱着这个男人。可是他那寂寥而又充满距离感的背影让我就此打住。
取车的时候趁他开门我也溜了上去,乖乖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原以为他总该说点什么了吧,可还是没有开口,目空一物的看着前方,开着车出了地下车库。
上海的夜,悄然来临,早早的就掠夺了光明的影子,我斜倚在那里,就好像等待一个开口的机会。以前都是我跟他赌气,每每生气向北都是笑着脸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导。可是这次我已经表现的行为如此乖巧,他还是这般冷漠,叫我如何是好?
咬着唇看着他那被路灯点燃的眼眸,欲言又止。
他那天开得很慢,在一个主干道等红路灯的时候,开了窗,又点燃了一只烟,靠在车窗口,漫不经心的吞云吐雾。
我实在无法忍受,开口,“向北,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对身体不好。”
他扭头,用空洞的眼神瞟了我一眼。嘴角渗出冰凉的冷笑,无言。绿灯一亮,就重重的按灭了烟头,对着窗外吐完最后一个烟圈,一脚油门开出了老远。
没一会他就把车停在了公寓的楼下。熄火,拔钥匙,下车。动作流畅而无视我的存在。
他的眼神不曾温暖的在我的脸上停留过一秒。无助了!向北生而未有的冷漠让我极度的慌了神,想要使出浑身解数来取悦于他。可惜,都无济于事。没有想到他说的“没有你这个妹妹”原来不只是气话,而是由衷的感到无望所履行的实际行动,像父亲对待一个不听话孩子那样,失望透顶。
我灰了心,向北是真的不要自己了吗?
一进门,那种熟悉的家的感觉已然不在,短短两月,屋内的陈设早已变成了秦月然的风格,窗帘、台布、沙发、地毯,无一不雍容华贵,尽显小资情调。
我弯着腰在玄关探索了半天都未能找到自己的拖鞋。这个女人连我的鞋都不放过!定睛一看,买给向北换洗的家居鞋早已不再,取而代之全是我以前没有见过的透着陌生气息的新鞋。心里有些恼了!这个女人凭什么!
没有拖鞋,只好在门口傻站,眼睛瞪得圆圆的望着向北。他这才发现我未能进门,诧异的看了我一眼,顿时又好像什么都明白了,转身进了我的房间,没一会儿取出我的拖鞋丢给我。却不说话,进了卧室。
我清楚他的习惯,他总是喜欢一回家就洗澡换上家居服。所以换好鞋,在他没出来之前来回的踱步。除了我的房间,整个屋子已经找不到任何我生活过的痕迹。
她是有多嫌弃我的品位?又是有多讨厌我的生活?听着那哗哗的水声,心情像是暴雨天一样心烦意乱。但又莫名的庆幸自己回来了,否则我是不是早已出局?
才半天,我已经无法忍受向北的漠视。想起以前的自己,每次跟他冷战都是雄纠纠气昂昂,底气十足。没想到这么快他就以牙还牙了。我暗暗骂自己,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任性而为。还好,这段时间我总算是明白自己吃醋和神经质的诱因,虽不能坦坦荡荡的说出口,起码在秘密被捅破前让自己学会缄默。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叫了餐,我们俩埋着头,静静的吃完,食不知味。
晚餐一结束,他就回了房间,门关着,我再也没有勇气再去敲开那扇门,做无谓的解释。窝在客厅的沙发上,那柔软的皮质沙发还散发着一股秦月然的香味。我自嘲,连沙发都觉着我是客人吧。
夜,变得好像更长。四季轮回,物是人非。房间的被子还是10月前离开的薄被,冬被全被放在了头顶的储物格子里,可是腿还隐隐的疼着不能用力,我站在凳子上半天都够不着那格子。只好心有不甘的作罢。
接着又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空调遥控器。我气急败坏,为什么连你们都要跟我作对。急的一屁股坐在床前,忍了半天,才把泪水给咽了回去。
正百无聊赖就看到陆敏川的电话进来,怕被向北听到迟迟不敢接,绞尽脑汁回了个简短的信息就关了机。“陆总,今天太累,工作的事麻烦你发邮件,我睡了。”
这么正式的语气,他应该可以明白我的用意吧?
快凌晨的时候才稍微入睡,裹着那薄的跟单衣一样的被子,想着那些不该想的人,脑袋像是糊了的粥,轰隆隆的作响,时而寒冷,时而燥热,时而瑟瑟发抖,时而大汗淋漓。好像整个人都快被蒸干,口渴难耐,头晕目眩的飘进了厨房。
黑灯瞎火摸半天也没找到我的水杯,想起可能被她丢了也说不定,正转身开灯,啪的一声就撞到一旁的桌角,桌上的餐盘被我倾倒的身体一个不落的撞倒在地,发出噼里啪啦的摔破声。我卡着嗓子低呼,完了,闯祸了。
地板的冰凉让我顿时觉得舒畅极了,也不急于爬起来,蜷在那里听见向北从卧室里冲了出来。
他开了灯,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一脸神伤。
我仰头,类似闯祸精的傻笑,“对不起,吵着你了,我就口渴。不知道厨房的东西重新放过了,以前这桌上都没盘子的、、、”
说着说着又觉得有些委屈,不想说下去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欲要过来扶我。
我笑,“没事,你去睡吧。我来弄!”
他绕了绕脖子,看我没伤着,疲累却不带感情的说,“明天再弄吧,回去睡觉。”
我窃喜,总算肯跟我说话了!
在地上,爬了半天也没爬起来,受伤的地方被磕到,头重的像个皮球,我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只知道像个垂死挣扎的人跟地板斡旋了几个来回,最终败下阵来,重重的摔了回去。
连地板都跟我作对,这个家真是够了!也不挣扎了,贴着那冰凉,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