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陆敏川塞给我一瓶晕机药,又睡过去了,原来是去买药了!我心怀感激的看了看瞑目休息的男人。其实,他安静的样子,并非凶神恶煞,倒十分的善良。
飞机一落在虹桥机场,他就跟敢死队一样把我送回住处,急着离开了。听说要去办公司准备一些资料,当晚还要赶回虎门。多奔波的旅程,果然活着的人,更“痛苦”。
我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百感交集,人跟飘在云端一样。掐自己,居然没有痛感。有些后悔,早知道这么多不想感知的事情,就不应该离开上海。
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要打给谁。最后还是打给了小白。电话一通,她甜甜的喂了一声,我笑,“是我啦。”
她立刻带着哭腔,“你个死丫头跑哪去了,我都急死了。”
“去出差啊,你不是知道的吗?”
“那手机为什么打不通啊?你知道吗,我和向北哥都找不到你,都急的更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后来打给云姐,她也说联系不上你们,你这出的什么差啊,去盗墓去了吧。”
被她说的啼笑皆非,便把来来去去的事情给她说了一遍,我不想太八卦,陆敏川的家事只是轻描淡写的提了几句。听完,大家都叹气了。
小白愤然,骂我,“那你也太过分,手机丢了就更应该打给我们,你这样失联,我们多担心!”
“对不起,我以为没什么事嘛,你本来就知道我出差,而向北本来就没打算理我,我怎么知道他会找我?”
“你真是笨到家了,向北哥是什么样的人我都比你看得清楚!我和向北哥什么都说了,他早就不生气了。”
“说什么?”
“你和陆敏川没在一起的事情啊。本来误会解除了,你倒好,联系不上。向北哥好像打给陆敏川了,气得不轻,也不知道两个人说什么了。现在估计正在气头上。”
我心顿时收紧,这个陆敏川又在中间掺合个什么劲儿?
“向南,你还是回家看看吧。毕竟是自己哥哥,干嘛搞得还不如外人。你有心思去关心陆敏川的事,还不如少气向北哥。”
“行了,我知道了。”小白的话第一次觉得这么不中听,可能和向北经历了共同的“担心”,倒变成一条战线上的人了。而我的想法,怎敢启齿和她道个明白?这就是个见不得光的惊天秘密,掩埋都来不及,怎可无耻的摆上台面。
向北快要结婚了,他和秦月然本来就是水到渠成。婚礼不过是走个过场,是秦月然庆祝自己找到如意夫婿的重大宣告仪式罢了。
我忽然发觉自己的心没有那么痛了。不敢承认的感情已经面对了,不敢相信的事实已经一件件的摆在我的面前。爱的人,不能爱你。那我起码能做的是勇敢的爱他,保护他不被世俗唾弃。越是爱之深,越是藏之深。
不得不承认,老爷子的过世让我顿时醒悟过来。人生短短数载,何必计较得失。迟早都会是一把黄沙,只要他觉得幸福,我愿意祝他一臂之力。只要能留在他身边,我不计较是什么样的身份。只是唯一的遗憾是,永远都无法感知他的温度和爱抚。
罢了,罢了。
挂掉小白的电话。我不气她偏心向北而忘我才是她的挚友。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莽撞的爱护着我们的友谊。有什么错呢?小白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我为自己庆幸。
换身衣服带着身份证出了门,补办了电话卡,想打给向北,犹豫不决的挂了。差不多两个月都都没能进到他的住处,那天,我莫名的想回去看看。今天周六,或许他在家。
我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借口,冬天到了,回家取冬衣。
熟悉而又陌生的楼道,我来回踱步,怕开门看到自己不想看到情景,怕不知道如何和向北攀谈。前前后后的情感完全不一样了,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表演自己。
千难万难,还是掏出了钥匙,插了半天都没能□□去,我苦笑,怎么会如此紧张。
又试了一次,还是插不进,一看,锁孔和钥匙完全对不上。她把锁给换了?!
早该想到,我要回来怎么如此容易,秦月然会用尽心机利用这个好机会,保卫自己的爱情。那刻居然觉得并不恨她,也不生气,只有无穷尽的失落感让整个人沦陷。
敲门无人应,我掏出手机,有些颤抖的拨了向北的电话。
通了,他只是轻描淡写的“喂”了一句。
“向北,是我,我出差回来了。”极尽的小心。他却没有应答,我只好硬着头皮,“我回家取冬衣,可是锁换了,进不去,你在家吗?“
还是深深的沉默。我恨不得扔开电话,结束这尴尬的局面。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才淡漠的说,“我在加班,走不开。”
“那、、、那我过去找你拿钥匙?”
挂了电话,发现自己是何其的卑微。虽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向北何时对我变得如此冷淡?
他的公司离家不远,在这之前我只去过一次,那会儿,我的想法还很单纯。
到设计园门口就碰到六哥,两个月不见他好像老了不少,神情匆忙。一见我,先是吃惊,然后开怀的笑了,“我说你这丫头,怎么好久没见你了?”
我笑,“我也上班,你也上班,都很忙,自然见不到。嫂子和宝宝可还好?”
他扯着干涸的嘴角哈哈笑,“当然好。只是你六哥我快累成狗,几天家门儿都没着,你嫂子怕要家法伺候咯。”
“很忙吗?”
“可不是,作死的甲方天天改方案,我和你哥昨晚通宵都没睡,这不买两杯咖啡,买包烟接着干呢。”
“少抽烟,对身体不好。”
“这话,你还是对你哥说吧。原来不抽烟的人,现在跟个烟鬼一样,比我还能抽。我啊,也就背着你嫂子吸两口,解个隐儿。向北那家伙现在嗜烟如命。”
我难受极了,咬着嘴唇,不赞许的摇头,“那、、、那,秦月然也不劝劝他?”
六哥看了看我,神秘兮兮的说,“劝什么劝,这两天又吵架了,我们赶项目,她都不来。你啊,等会儿上去别提,免得向北听了烦心。”
“吵架?不太可能吧,向北很少跟人吵架的。”我居然有点幸灾乐祸。
“就是因为不跟人吵架!每天跟个木头一样,哪个女人受得了他这种冷暴力。还说要结婚,也不改改这臭毛病,你呀,找个机会劝劝你哥。不然结了婚,以秦月然那脾气,少不了磕磕碰碰。”
我笑而不语,一路听他叨叨,跟着上了楼。
其实只有我知道,向北并非冷暴力,只是在谈情说爱的时候无善于言语。而秦月然是个外表柔弱内心强势的女人,凡事都爱追根究底,那可是向北的死穴。
跟在六哥的身后,办公司坐着几个人正在画图,一见六哥和我,都呆呆的看着。六哥吼了一嗓子,“别看了,赶紧做事儿,下午弄完,明天给你们放假。”
一帮人面无表情,跟僵尸一样,又收回眼神,忙起来。六哥瞟了我一眼,一脸得意,“看吧,个个儿加班都加傻了。你说设计是不是个苦逼的活。”
他一边说着一边推开向北的办公室们,还是大嗓门儿,“老兄,你妹子来了啊。这是咖啡这是烟,总共78块。记得还我!”
向北站在办公司的一角,手里拿着马克笔正给蓝图上色,没有抬头,挥了挥手,六哥无趣的吧唧着嘴,看着我,“看吧,这人也傻了。你们聊,我忙去了。晚上六哥带你去吃好吃的,别走啊。”
我乖乖的点了点头。走进去,挺直脊梁坐在他身后的皮沙发上,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
向北那天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没有系领带,解着扣子,挽着袖口,一手拿着尺子,一手拿着绘画笔,目不斜视的盯着画架上的那张已经上完色的大图,若有所思。
伟岸的背影,多有父亲的光辉。都说情人像父亲,此话不假。
他始终不肯搭理我。实在沉不住气,还是弱弱的开了口,“向北,我来拿钥匙。”
原本正在思考的他,忽然“啪”的一声把笔和尺子丢进了工具箱。转身,一脸冷漠,“怎么,你还知道回来?”
这是训斥吗?
叫我如何开口,只有压低头老实坐着,等待暴风雨的来临。
他快步走回了办公桌前,坐下,却只是面无表情的翻着桌上的资料,意想不到的平静下去。
我害怕起来,那个带着温暖笑容的向北不见了,那个满脸宠溺的向北更是无迹可寻。搓着手,局促不安的呆坐着,不敢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