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世风华:卿本佳人 第九章 供词
作者:第二恋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午时已过,听戏的人在被询问完毕后,都散场了。

  宋彰整理好记录下来的供词呈给萧凌,邝晟将询问的结果禀报上来:“前来听戏的人都询问过了,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萧凌翻开供词仔细查看,确实没有什么可疑之处。那些前来听戏的富贾权贵们都是受了梨凤班的邀请,所有人的身份都是有据可查,并且没有谁到过迎凤楼的后台处;这么说来,犯案的人应该不会在这些人中间。不过也不能完全肯定,或许刘公子得罪了什么有权有势的人也说不定,只是他堂堂北关左将前锋的小舅子,应该不会有人不顾身份下此狠手罢。

  “那么,梨凤班的人怎么说?”萧凌一面翻看供词,一面问道。

  邝晟立即回话:“似乎也没什么可疑之处。”

  “似乎?”萧凌抬眼看他,“这么说来,邝叔是有什么疑惑了?”

  “确实有一些。我查看了一下迎凤楼的后台,后台处一共有两个大隔间,一个小隔间,而那个小隔间就是换放戏服的屋子;大隔间面朝东,小隔间面朝北,虽然门的位置不同,但这三间屋子却是紧紧挨着的;按照大人的说法,当时刘公子遇袭的时候,所有参与献艺的旦角就在一旁的大隔间里,倘若凶手与刘公子有过争斗,不可能一个人也察觉不到动静,这就是我疑惑的地方。”邝晟思绪缜密,敏锐机警,萧凌不由心生佩服。

  邝晟继续说道:“春儿说要不是她的戏服破了,也不会急忙去隔壁的小间换戏服,当时那个朱红的大木箱子是关着的,她见箱子的开合处露出一大截布料,就顺手揭开箱盖,没想到竟然看见了不知是死是活的刘大公子,然后她砰的合上了箱盖,吓得尖叫了一声,躲在了放戏服的架子后面。”

  邝晟说到这里,萧凌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接上话道:“邝叔想说的是,春儿一声惊叫后,最先到达小隔间的是我们,而不是就在隔壁准备上台的旦角们,对吗?”

  “关于这一点,我挨着询问了一遍,他们说春儿一向顽皮,喜欢捉弄人,就没怎么放在心上,况且当时沈班主的夫人不知何故差点儿晕了过去,大家都忙着照顾沈夫人,等她稍微清醒了些,沈班主见春儿还没回来,才去查看了情况。”

  “如此说,也说得通,似乎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呢。”萧凌思索了一番,关键还是在于为何凶手在与刘公子打斗时,隔壁间的所有人都没能察觉出来,案子到了这里,似乎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一切的真相只有等到刘公子醒来才能知道了。”邝晟眉心蹙拢,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萧凌吩咐邝晟与徐文先行回衙门,并与县衙的衙差、捕快全力寻找姬娘的下落,她隐隐觉得姬娘的失踪与刘公子被袭有某种关联。

  这时候,于副将突然出现在楼台之上,一身严肃而庄重的深色袍子衬得他肃穆且冷峻。他的步伐刚劲有力,腰侧佩戴的短剑与锦袍摩擦发出的锵然声,如同擂鼓纷纷作响。

  他驻足在萧凌的面前,左手扶上佩剑,稍微一躬身,说道:“刘公子醒了,宁王殿下吩咐末将前来告知萧大人,并一同前去陈府。”

  “那就有劳于将军了。”萧凌连忙俯首回礼。

  陈府与衙门相隔一条街,宅子不大,府内陈设也十分简单。陈长贵与刘想蓉紧张而焦虑的等待在屋子外面,府里的下人们熬药、烧水,匆忙的进出。所有人的神情都甚为沉重。

  寒风冷冽的呼啸,扬起地面的雪尘。范同从屋子里走出来,这般寒冷的天气,他的额头上竟然渗满了汗珠子。

  睿儿已经醒了,陈长贵还是忍不住担忧,毕竟这个孩子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头,一家人拿他当宝贝儿一样宠着,这次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住。这般想着,陈长贵愈发担心起来,连忙上前相问:“范大夫,睿儿怎么样了?”

  “陈将军放宽心,刘公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需要养足了时日才能痊愈。”范同正说着,一名十八、九岁穿着素色袍子、肤色白皙的少年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递上一根热棉巾,范同伸手拿过,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子。

  “那就好,那就好。”陈长贵喃喃道,转过身握住刘想蓉的手。刘想蓉眼睛一红,眼泪哗哗的就往下掉。

  这时,萧凌领着仇大虎、宋彰等衙府捕快,紧随宁王与于副将,匆匆赶到陈府的内院。陈长贵、刘想蓉、范同等人见到宁王殿下,都纷纷上前行礼。

  “虚礼就免了。”

  秦符连忙制止住,然后急切的询问,“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陈长贵粗硬的嗓子有些干涩,“凶手抓住了吗?”

  “这件事还有很多疑点。”秦符转向县医问道,“他现在可以问话了吗?”

  范同微一躬身回话:“刘公子神智已经清醒,可以问了。”

  秦符点点头,吩咐萧凌与他一块儿进屋,并让所有人留在屋子外。

  宽敞的房间里,卧躺在楠木床上的少年郎,脸色过于苍白,尤显得额头上那道血红的伤口狰狞可怖;发丝浓密而凌乱,披散在床头,乍眼一看,像是隐藏在深水里的水鬼;他的样子很憔悴,眼神有些涣散,缩在被窝里,浑身似乎在发抖。

  萧凌缓缓走上前去,伸出手轻轻抚上紧裹于他身躯的锦被,开口说道:“刘公子,我是岳阳县的知县,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告诉我。”

  屋子里一时有些安静,似乎只能听见每个人沉重的呼吸声。少顷后,厚实的被角动了动,疲惫深重的少年郎呆滞的表情有了一丝变化。

  接着,就听见他一字一顿,语气甚为凄凉的说道:“今天早上,我是想去找姬娘来着,然后,然后我就到了小隔间,见到了姬娘,但不知为何,我却看不清她,之后,之后,突然,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刘睿的言语有些语无伦次,他突然一把抓住了萧凌的手臂,死死的攥住,近乎咆哮的大声喊叫:“姬娘,姬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刘睿习过几年武,这会儿他使了全力,手劲不小。但他受了重伤,不能激动,也不能受刺激。这位少年郎的眼睛渐渐通红,牙齿紧紧咬住,手劲越来越大,如果再这样下去,他的伤口定然会崩裂;加上他现在气血不足,很有可能会一下刺激过度,晕了过去。

  “姬娘没事。”秦符突然开口说道。萧凌怔了一下,转过头看了看他,然后打定心思,配合的说道:“刘公子,你且好生养伤,衙门会尽全力抓捕凶手,还你一个公道。”

  臂上的力度逐渐小了下去,刘睿吐出一口气,收回了手,整个人缩在被窝里,背过了身去。

  从屋子里出来,秦符这才注意到,秦尚不在内院,转而问陈长贵:“那小子呢?”

  “庆王殿下气愤难平,去衙府找人一块儿查这案子去了。”陈长贵一说起这案子,就像乍起了全身针刺的刺猬,如果犯案的凶手落在他的手上,定会被他大卸八块。

  随后,萧凌随着宁王走到一处偏僻的角落,并直言道:“殿下,您不该骗他。”

  “我知道。”秦符肃立在梧桐树下,眼眸里全然都是对那位少年郎的怜惜,“如果不骗,他的伤势就好不了了,一切等他养好了伤再说吧。”

  寒冷的风呼呼吹过,橙黄的梧桐树叶又落了一大片。

  清朗的声音隐隐有些焦急:“可是殿下,您也看见他的情况了,他现在什么都不管不顾,心里只有姬娘的安危,倘若以后他知道了真相,只会更加伤心;您给了他希望,而当最后希望破灭,对他而言,是最最残忍的,恐怕他到时候会承受不住。”有些人是无法接受欺骗与谎言的,哪怕是善意的谎言。

  “那他现在就能承受得住吗?”秦符冷声反问,双眸固执的注视着萧凌的眼睛。

  不忍,哪怕自己被那少年郎怨怼,也是不忍的。

  少顷后,他闭了闭眼,浑身试着松懈下来,叹息一声,“如果他要怨就怨吧,只要他养好伤,其他的都不重要。”

  萧凌本想再说些什么,但事已至此,她说什么都是无用了。

  “萧大人,对于这起事件,你有什么看法?”秦符重新将话题转移到了案件上来。

  萧凌稍微思索了一下,然后回话:“刘公子习过武,却受了这么重的伤,所以我推测凶手首先应该是一个男人,其次应该是一个身手还算不错的男人;而凶手真正的目标是姬娘,刘公子碍了他的事,所以被下了狠手,但凶手并不想要他的命;不过这些都是我的猜测,刘公子什么也不记得了,我只能确定的是他在被袭前见过失踪的姬娘。”

  秦符也是这样的想法,眺望远处,见天色突然暗了下来,似乎有一场大的风雪即将来临。他收回目光吩咐道:“你回去整理一下这个案子的所有疑点,再想想还有什么遗漏掉的地方,希望能早日破案。”

  萧凌领命,随后与仇大虎、宋彰等人匆匆返回了衙府。

  一整天半口水都没喝上,大家都累得晕头转向,还好田小二仗义,下了厨房,给一人煮了一碗油醋面,他们几个才缓过气来。

  天空落下了密密麻麻的雪片,猛烈的寒风如狮子咆哮怒吼了起来,像是无数只妖怪在肆意的哭闹,惊叫声、怒吼声、一浪掀过一浪;窗户狠狠的拍打在墙壁上,响声震耳欲聋,仿佛雷鸣一般的击打在苍穹之下,撞击在这片即将腐朽的东州大陆上。

  仇大虎顶着风雪,挨个将窗户合紧,一阵猛浪掀来,他手下一用劲,纸窗被戳了一个拇指大的窟窿,转过头来望着大伙儿,抓抓脑袋尴尬的笑了笑。田小二看着着急,一挽袖子奔了过去,嘴里骂骂咧咧地急道:“你让开,老子来!”噼里啪啦,门窗全合紧了。

  田小二圆溜溜的眼睛瞪他一眼,然后潇洒的围到炭火边来。仇大虎红着耳根,不好意思的也围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