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大人很矫情 三十二章番外?壮士行,以血以肉捍我王庭
作者:微生凉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初见纪沉香的时候,我还是大食帝都内数一数二的纨绔子弟,我是闻人家的嫡子长孙,我家世世代代都入朝拜相,我有着很多皇亲贵戚都没有的荣耀——时常被先帝提起的,就是在我满月时曾得昭告天下之幸,并由先帝亲赐名字「统」。

  可惜当我入朝为官时,先帝已经病入膏盲,在病榻上缠绵数月也不能看奏章,国家全权交由太子治理,但每次我去看他,他都会拍着我的手说,“闻人统,朕赐卿「统」字,就是希望卿能为朕的太子一统天下。”我每次都假装诚惶诚恐的跪下,做出一副感恩戴德、涕泪交加的模样谢主隆恩,可我心里明白,这不过是帝王笼络臣下的一种手段,而我,为了保命,还要配合这滑稽的表演,并且还要演出自己乐在其中的样子。

  想想都觉得累,但是没办法,不做,就是有反叛之心,我一家老小的性命还悬在那里,不能因我一时意气,将他们带累。

  所以我演得很卖力气,先帝也非常喜欢我,我从七品京官做起,不到半年,便是正三品的天子宠臣,末了,先帝驾崩之前,还特意指我为托孤的辅政大臣。当然,这是后话。

  却也不得不说,因为我和纪沉香的相识,来源于当时的东宫太子,赵宣。纪沉香是最早投靠他的幕僚。

  彼时我根本不想子承父业,即便我爹扬言要打折我的腿,我依旧流连在勾拦院里醉生梦死,我的自我放逐很是让各个偏房的子弟们高兴,他们觉得这样就代表自己有机会竞争闻人家家主的位置了。

  那帮蠢货!我邪笑着在帝都最昂贵的花楼「醉春风」里豪爽的一掷千金时,常常想起那帮偏房子弟,为了一个生死无常的家主之位,成天循规蹈矩、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讨好着父亲,生怕他一个不开心就将他们逐出家门。

  那样的生活,多累啊,一旦成了闻人家主,连命都不是自己的,一切都要看皇帝的意思,何况现在闻人家的势力可倾朝野,功高震主,皇帝也未必能容闻人家多久。若不是为了父亲,我真的想抛弃这个姓氏,无论它在别人眼里是多么珍贵不可求。

  其实令我不继承家业的办法有很多,我选择了看似最高调最愚蠢的一种,我大肆挥霍着钱财,让世人知道闻人家的正房血脉中出了多么败家的一个孩子。事实证明,我的举动还是有效果的,父亲被先帝斥咄教子无方、被同僚递了怀疑贪墨的奏折时,杀气腾腾的找来青楼,二话不说遣散所有人,抽出事先备好的荆条狠狠的打了我一顿,他一边打一边默默流泪,我想,他还算是知道我的用心,也不枉费我挨这骂名。

  在我养伤期间,太子来探望我,虽然我们自小相识,我还做过他一段时间的伴读,但我根本不想掺和到政局当中,故而傲慢无礼的接待了太子,和太子当时的随从——纪沉香。

  纪沉香的外表并不算是有多么出色,只是他的气质实在让人难以忽略,不过那时候的他也是年少,尚且还未学会韬光养晦、安意如海,他第一次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灵敏的直觉就告诉我,这个人不好惹!

  便没有惹他,确切来说,我连说话也没和他说一句,面对太子和蔼可亲的问话,我也懒洋洋的假若不闻,借着伤痛的借口故意忽视怠慢。

  我本以为太子年轻气盛,经不起我如此轻慢,我完全有能力在父亲回府之前把他打发走,若是被先帝知道太子和他的忠臣促膝和谈,想必他今晚又睡不好觉了。

  还白费了我挨这一顿痛打!对,这才是最关键的。

  谁知这太子颇能忍辱负重,面对我无礼傲慢的态度全然不在意,就连他身后的纪沉香也没有为太子站出来指责我,毕竟君臣有别,只要太子不说起驾,我就不能下逐客令,只好陪在他身边耗着,越耗越心焦。

  待爹回来时很惊讶太子竟然还在这里,我无奈的冲他耸耸肩,可爹一看到纪沉香就露出了然的神色,给我眼神示意——和你无关,这里有高人在场!

  高人?说纪沉香?我盯着那始终一言不发的白衣少年,很是不服气,就这个样子,充其量和我处于同一水准!

  我猜的很对,后来,太子被爹请去了书房,我自省和这闷油瓶子没什么好说的,便随意的招呼了一声,“请随意。”就想离开。

  他轻而易举的止住我大步流星的离去脚步,我有些惊讶,那时我秘密从师学武也有几年光景,这般,也能被他拦住,可想而知,这人的水准真的和我差不多了。

  武功如此,谁知心计也不在我之下。他袍袖一挥,挡住我的去路,抬头只为和我说一句话,“闻人统,你疼不疼?”

  我愣了一下,却发现他是很认真的在问我,他的眼睛很澄澈,但是却有好像历尽千帆过后的苍凉,如隐藏着波涛汹涌的大海,明明是风平浪静,反而让人觉得他下一刻就会无声无息的把你吞噬。

  “与其违背自己的内心,假作泼金散银的败家浪荡子,为什么不找一些志同道合的同伴,一起改写大食国接下来的历史呢?”

  面对那白衣少年,那隐藏不住的纵马长歌姿态,我忍不住的羡慕了。

  后来,我没有答应太子的招募,但和纪沉香的互动明显多了起来,我抛弃了一众花天酒地时结识的世家子弟,常常拎着好酒去找他,我们就在他家里一醉方休。

  他说他是纪家偏房出身,我知道纪家正房的那个儿子——纪尚平,颇为陛下器重,心思也不坏,不是容不下他这个弟弟的人。但他从不说他为什么宁愿住在外面的破房子里,也不愿意回到那个有血缘的地方。他不说,我便不问。

  我当时想,如是百年,一共白首,也是不错。

  我亦知道,世事无常,没有什么永恒不变,把尘世一切皆看做过眼烟云,这人,才最为好过。

  本来,红尘万丈浮华,不过都是迷障。

  我们的殊途,起源于他哥哥娶妻那日,起源于我承接闻人家使命之时,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上天派来为我们排忧解难、死而后已的,我只知道如果能重新活一世,我和丽姬,还是会背叛他,他的下场,仍旧是五马分尸。

  他或许,也依旧会,笑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