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大人很矫情 第三十一章 过去由我亲手葬送
作者:微生凉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黑暗是最可怕的洪荒猛兽,它可以在不经意间发掘你内心最阴暗的思想,也可以在一瞬间令心底魔鬼复活,并为祸作乱。可黑暗中的闻人统不会让我如此畏惧,他静静的躺在那里,莫名的有一种镇定人心的作用,就好似他生前那样,先帝将所有的麻烦事都不假思索的交给他,永远不会看到他皱眉为难的模样,再难的要求也会被他用笑容掩盖,抬起头来,总是那一句——“臣遵旨”。

  我不再害怕他,小心翼翼试探着向他那边摸索过去,听说人死后,还会有灵魂注视着这个世界,我本身是不怎么相信这个说法的,但我也说不好,闻人叔叔现在有没有在天上看着我。

  如果有的话,我不希望他看到他疼爱的小欢若因为畏惧他的尸身而离他远远的,即便他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我,我也不想让他死后,也不好受。

  毕竟,他生前的最后一杯酒是我递给他的,虽说那个时候我也为他提供了逃生的机会,可我自己心里明白,我不够坚持的要求他活下去。我是经过生死的人,所以格外的希望活下去,闻人统在朝为官,历经千万人心,当时我身上那种想活下去的绝望又怎能瞒得过他,他自然没有接受,我也就心安理得的看着他喝下毒酒,并且告诉自己,这是闻人叔叔自愿的,不是他的欢若不愿意拿命换他。

  仔细想一想,谁又愿意主动赴死呢?何况是皇帝叫我送去的毒酒,被一直效忠的皇室所背叛,其实……他是不是也想问一句为什么?

  再也……没有机会了……没有机会让他去问一问为什么……

  我把头埋在他臂弯,努力掩住哽咽的哭声,它们在不透风的丝绸缎料中听起来支离破碎。

  这样挺好,起码纳兰熙他们不知道我是在哭你,闻人叔叔,对不起,明明……我连哭泣的资格都没有,在大理寺的监牢里我选择了沉默,现在更应该贯彻到底。

  对不起,但是泪……它不受我控制,自己落下来……

  闻人叔叔,你知道吗,即便我再想你,你也不会出现;即使我再后悔,你也回不来了。

  命运就是选择题,选择后就再也不能回头,我们都遵从着自己的内心挑选自己的道路,我们以为我们可以看到最后的终极,结果确是徒劳无功,因为我们所拥有的光阴,远远比不上不停流逝的时间。

  只能任凭岁月蹉跎,到最后发现自己还站在原点,在一条永无止境的轮回的命运路上不知走过了多少回。

  我能做的,就是让你的牺牲不要白费。

  我轻轻抚摸他的脸,就像小时候在合欢树下被他拥在怀里那样,闻人统这一辈子都没有娶妻生子,所以他对于恰好可以做他女儿的我总是抱有遗憾的疼爱,他也想要一个孩子,可以证明他生命延续的孩子,但他从来不敢,只是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抱一抱我,给我讲个故事,或者耍几招剑招哄我开心。

  我想,我现在可以懂他的胆怯了,他曾在天牢里对我说过,闻人家的每一代,都做好了被屠戮全族的准备,我想,他不敢抱养一个孩子的原因,大概是不想把没有血脉的无辜孩子卷进这场注定无人生还的悲惨。

  他还是那么善良。

  我爹曾经对我评价过闻人叔叔,我爹说闻人家或许会灭亡在他手里,事实证明,我爹虽然死的比闻人统早,但对于一些大是大非的原则性问题,还是看得很透彻的。

  因为在皇权下生活,善良是种要不得的情绪,“早晚有一天,你闻人叔叔会被他的善良给害死,没有皇命支撑的时候,他善良得像普度众生的菩萨。”我爹好多次在气愤难平的时候对我讲闻人叔叔的坏话,说完又即刻后悔,要我立刻忘记刚才他说过的话,谁也不许说。

  我觉得纳兰熙安排的这一场「重逢」似乎是我的成人礼,我在恍惚间记起许多过去的事情,甚至,对于这个世界也有了新的了解,我就像是凤凰,涅槃之后,该到时候向世界展示我傲人的光晔,翱翔九天了。

  差不多该出去了。我这么想着,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探了探闻人统的鼻息,意料之内的没有气息进出;我又按了按脖间的动脉,一样毫无起伏征兆;我最后摸了摸他的胸口,希望破灭,也是没有温度……咦?

  我不敢置信的将手放在嘴边呵气,待明显高于身体温度时又把手放上闻人统的心口处,这一次,我肯定我摸到了还有热度的肌肤。

  这是什么情况?我有些慌乱,没死透?要诈尸?

  一时之间各种猜测纷迭而来,仿佛是为了验证我想象力有多丰富似的,我动用为数不多的智商,一点点否决掉,最后仅剩下一个可能——纳兰熙在他身上做了什么!

  但纳兰熙又不是神!怎么可能活死人?!我抓着满头青丝苦思冥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等等,医仙刚才不说这屋子里是给我的「惊喜」么?!还说什么把瓶子给「惊喜」闻一闻的话……我豁然灵光一闪,脸慢慢转向矮几,白瓷瓶好似感应到我的召唤,釉彩洁白的胎体划过一丝冷锋般的光芒。

  对了,就是它!我兴奋的从地上爬起,顺手捡起油灯,掏出火折子点亮,毕竟看得清好办事嘛,我从矮几上拿得瓷瓶,旋风似的旋回闻人统身边。

  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那个医仙可是个半吊子,只会杀人不会救人的货……

  我不停念叨着各路仙佛名号,将瓷瓶放在闻人统鼻下让他嗅,我总是有些担心,他现在进出气息都没有,能把瓷瓶里的药效发挥到极致么?更何况,医仙的水平也令人操心。

  现在谁来救救他,谁来都好,只要能救救他,无论是谁,只要能救救他,我愿意终生信奉!求你了,无论是谁,都好……

  也不知道是我的哀求起了作用,还是医仙这次终于靠谱一把,总之嗅过小瓶子之后,闻人统的各项生命特征,正在以超高速恢复,在极短的时间内,他的体温,气息,脉搏完全正常,就好像是他只是在那里睡上一会儿而已,趴在他胸口,我甚至能听到心脏强有力的****。

  同正常人无异,也就是说,我挂念的闻人叔叔,我对不起的闻人叔叔,并没有死?他又从阴间折返,可以陪着欢若了?

  我为这一点高兴得不知所措,在此时,我对纳兰熙的感激之情白云依山尽更上一层楼,我对各位听我叨咕半天的诸天神佛也有了进一步的感情,要是现在让我入个教,或者纳兰熙说嫁我为妻,我一定通通答应,二话不说!

  我真的是太喜欢这个「惊喜」了。

  一高兴,我还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头。

  大概是我心眼太实了,这头磕得可是实打实的戗到地上,这屋子也并不太牢固,被我这么一折腾,天花板往下噗噗的掉灰。

  这一番,动静不小,令尚处于昏迷状态的闻人统过早脱离了睡眠状态,意识迷糊中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不安的扭动着身体呻吟:“水……”

  我下意识的就想去端矮几上的那碗水,猛然间想起医仙说那里面是毒酒,立即像烧了手一般的放下。我算是亲身验证了医仙的本领,要是他说哪个药可以救人,我需要掂量一下他说这话有多大把握,但要是他说哪个药可以致人于死地,我绝不会怀疑,那才是他的老本行。

  闻人统还在床上不老实的来回翻滚,“水……”

  我冲到隔板前,可无论是推还是拽,隔板纹丝不动,于是我只好使出蛮力擂门,天花板继续噗噗掉灰。“来人啊!给我点水!他要喝水!”

  扯着嗓门喊了半天,估计还不如擂门有效,我拼尽全力擂门,很快,这个危房开始有迎风摆柳、摇摇欲坠的感觉。

  果然我的判断是对的,不一会儿就有人飞奔进来,没好气的问我,“纪姑奶奶!你又想搞什么幺蛾子?!”是医仙已经近乎无奈的声音。

  既然有人愿意装孙子,必然要满足人家的心愿啊!何况是我这种有成人之美的美德人士,我清清喉咙,无一丝不自然的应答:“那个,给姑奶奶找点儿水去,你姑奶奶的叔叔要水喝。”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外面人无言以对的表情,医仙一定对着门板向我翻了个白眼,但他还是晃荡晃荡的去拿水了。

  当他把水从小缝里递进来的时候,我大发慈悲的夸奖了他一句,“你们承诺的很好,从我喊人喊半天都没人搭理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来,你们说不偷听我的谈话,还真没偷听,碧椤教的人果真好样的,说到做到!”

  医仙皮肉不笑的哼哼两声,“呵呵,谢姑奶奶夸奖,我谢谢您全家!”

  我对「XX全家」这样的话已经免疫,淡然不惊的接过水,“我全家都在地底下,要是你这么感谢他们,今晚我就烧纸让他们来看看你。”

  医仙一哆嗦,隔板被关得死死的。

  小样儿吧!跟我斗!

  我哼着小曲儿回到闻人统身边,小心扶起他的后脑勺,尝尝温度,一点一点喂了进去。

  呐,其实,医仙也是很贴心的啊,瞧,我说是给闻人统喝的,他还贴心的加了蜂蜜,尝起来甜滋滋的。

  喂下蜜汁水不久,闻人统早些年征战八方的警觉性开始苏醒,即便现在看东西还处于重影(我好多次看见他的眼神根本不聚焦),他还是挣扎着坐起来。

  “宫大人?”他扶着额头仔细分辨站在他面前的我,为了怕他反应过于激烈,我没有靠近,而是给他一段自我保护的距离。

  说实话他能认出我,真的是让我受宠若惊,我连忙阻止他想要下地的心,“闻人叔叔,千万别,你现在的身体不合适。”

  「闻人叔叔」的称谓让闻人统壮硕依旧的身体颤了几颤,他颤抖着对我指啊指啊指,“你……叫我什么?”

  哦,忘了我现在还是宫宴的身体了。我看着闻人统那个承受不住打击的样子,有点愧疚,我不应该在他刚醒来的时候就对他施以如此大的刺激。

  “我问你呢!……为何我会在这里……我不是喝了陛下的毒酒么?……啊啊……”他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恶狠狠的瞪着我,身上浩然正气不可侵犯,“宫宴!别以为你是皇帝宠臣你就能为所欲为!你这是欺君之罪!而且,你这种性格,就我必有所图!”

  左思右想,我还是决定将实话和盘托出,“闻人叔叔,我是欢若,纪欢若。”

  闻人统踉跄了一下,“不可能,小欢若不可能还活着!现场的尸骨,我查的清清楚楚,不多不少,一个都不少……”

  “没有什么不可能,”我笑容悲凉,“闻人叔叔不记得在我十岁生辰时送我的木偶娃娃了么?那个为了辟邪而制作逼真精美的娃娃,代替她的主人死在了那场火海……”而我的脑海,此时却回响起那年满门被杀时的情景,不知真面目的刽子手的话——

  ——“反正一场大火也烧得干净,最后不还是捡几块骨头交给上面……”

  我垂下眼睑,不敢去想,那个「上面」,究竟是你,还是赵祁呢?那些黑衣人,是你派来的么?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帝的一句命令么?

  闻人叔叔,你回答我啊!你告诉我不是!你说我猜错了啊!

  闻人统回想片瞬,立即笑了,“是了,是我记起来了,那个专门为你制作的辟邪娃娃,是我从雪山神庙抱回来的,那里,惯常用生人骨来庇祸……我的确应该仔细检查一遍的……”

  “是你吗?杀我全家?因为谁的命令?”我目带悲伤的看着他,试图从他眼中找到否定我猜测的证据。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反而用问题代替,“你凭什么证明,你是纪欢若?”

  已经接近的真相可怕到让我不敢触及,我闭上双眼,似乎这样就可以不听、不闻、不知道。“若花东流随春意,非是相思冷秋然。”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闻人统坚硬的外表已经开始皱裂,“当年我的叔叔题给闻人叔叔的诗句,叔叔你都忘了么?”

  “这句话,确实只有欢若知道……”话虽是如此说,闻人统依然没有放松警惕性,“可是谁都知道欢若那孩子从小就情定当今陛下,若是偷偷将所有交付,倒也不足为奇。”

  我直视他的双眼,“闻人叔叔,你说那是可以致你于死地的话,欢若不想你死,所以你安然无恙的活到了现在,那件事情,如不是今日你问我,我还会将它放在心底一直烂下去。”

  “欢若已经长大了,第一次,很可惜没能保护您,但是欢若好歹可以守住闻人家在大食百姓心中的圣洁之名。”我很平常道:“欢若不是当年不懂事肆意任性的小女孩儿了,欢若看得明白,那是您与我叔叔商定起兵谋反的暗语。”

  闻人统呆坐半响,还是有点不能接受事实,“那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逆天改命。”我尽量让表情无动于衷,才不至于在看到闻人叔叔心疼的目光时落下泪来,“赵无忌带我去找雪山神庙的大教皇,大教皇找出秘术让我借由宫宴的躯壳重生,这样我才有调查当年事件的机会。”

  闻人统点点头,“倒是有可能啊,素闻雪山神庙的大教皇法力通天,真不愧是【长生府】中的正统后人……”

  “您知道【长生府】?”我狐疑的看向闻人统,我总觉得他藏了什么秘密。

  闻人统自知失言,立即转移话题,不再讨论【长生府】,“欢若,我不是喝下毒酒了么?怎的还在……此地?”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来我曾亲手给他端去毒酒的事情,我就眼泪哗哗的,“叔叔,是我对不起你……”

  闻人统轻轻拍拍我的脊背,安慰道:“不必在意,叔叔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是从先帝那时知道的,还是从先帝死后知道的?”我趴在闻人统的腿上,把脸埋在他胸口,闷闷的声音透过袍子传出来,“以你的聪明才智,谨慎小心的态度,不可能会被一个孩童发现谋反的罪证,是你自己想死了,对不对?”

  “我的欢若的确长大了啊,看问题也聪明了不少。”闻人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说我聪明,先帝又何尝不是个聪明人?”

  我抬起头,大惊失色:“他知道?”

  闻人统慈爱的笑笑,“何止是知道……”话没有说全,他又一次开始转移话题,“我闻人家呢?现在如何?”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全部赐死,准全尸。”

  闻人统没有预想中的难过痛苦,吸一口气,他的表情又淡然到千年不变,“这许是个好的结局……”

  “拿碗毒酒来吧,欢若。”闻人统静静的看着我,“现在我,该是个死人,我活着,对你来说,就是包袱,是累赘。”

  “我不怕。”我坚定的看着闻人统,“我已经对不起你一次了,不可能第二次对不起你。”

  “你明知道我不在乎……”闻人统叹息道。

  我不为所动,打算出去叫纳兰熙,如果他能帮我把闻人叔叔安排在一个合适的地方供他安养晚年,就算他要我行刺赵祈,我也绝不犹豫。

  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已经让我知道,在生命中,哪些是不重要的,哪些是可以再找到的,又有哪些是失去了再不会来的。

  闻人叔叔就是那个失去不会再回来的人,而赵祈,我梨花树下的少年,那是我求不得的人。

  求而不得,想求不能求,佛说世有八苦,求不得最苦,我想舍了这份辛苦。

  “欢若,不是你救我,那便是别人耍了手段,能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把我弄出来,你有没有想过,你需要付出什么代价?”闻人统问我的时候,我愕然了,确实,我从来没想过,我只是想,就算他要我这条命,我纪欢若也不皱皱眉就是了。

  【长生府】的事情,我直觉不要和闻人统说。

  “欢若,”闻人统加重了语气,“无论是为谁,我都必须死。”

  我不懂,我不是闻人叔叔,我不能理解他的心境、他的情感,可他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剩下的,可以说是和亲人同等类似了,要我眼睁睁看着他死,或者是亲手送他上路,这些我都做不到。

  “原谅我,闻人叔叔……”我呢喃着后退,只想离开这里,暂时不讨论这么严肃的话题,“你才刚刚醒来,你好好歇歇,我先出去安排一下,我们一会儿就走。”

  “欢若!”闻人统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双膝跪地,一反他常说的「男儿膝下有黄金」,“我活不下去了,请求你,我以闻人氏家主闻人统的名义求你,请你让我死!”

  猛然间发觉,我似乎做了什么错误的事情,我想扶起他,他却执着的跪在那里不肯起身,就像是在惩罚我的错误。

  闻人统讲述的故事是很久很久之前,他尚且年轻的时候,他不懂为什么皇帝明明昏庸,闻人家却还要拼尽全力守护。

  “我现在明白了,欢若。”他仰脸看向我,“不是皇权,不是家国,不是为了百姓安宁平稳的生活,而是为了守护一个秘密。”

  “我闻人氏的先祖,曾是【长生府】的一位,【长生府】出来的人,世世代代只有一个使命,等待他们的府主醒来。我的祖先选择了在这里等候,我们哪怕牺牲性命,也不会让这个国家覆灭,这是我家族的理由,欢若。”他的眸子很澄澈,完全看不出是我幼年时期,设计我,想利用我告发他,获得死罪的闻人统。“我和你的叔叔是过命的交情,当年我们举兵准备谋反,但是我背叛了他,导致他五马分尸的结局,他说他知道我的理由,他不怪我,但是我却决然不能原谅自己,我苟活到现在不过是为了闻人家的使命,既然现在皇帝要求我们全家死光,我便可以毫不在意的去找你叔叔了。”

  最后的最后,他笑得泪流不止,“小欢若,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了,求你,让我死——”

  矮几上有一碗毒酒,我不由得想起了医仙说过的话,果真,我用得到它。看来他是早就料到,闻人统不会苟活于世,特意备下,至少让他死得不痛苦。

  如此精心布局,就是为了让我死心吗?纳兰熙,为了我,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闻人统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碗里满满的液体,心里大概有数,他微笑从容的站起来,走到矮几旁边,拿起那碗毒酒。

  “别喝——”我还是不由自主的扑过去,泪眼婆娑的哀求道:“闻人叔叔,你杀我全家也必然有你的理由,我不怪你,求你,别死,我只剩你一个了,别死……”

  闻人统抚摸我的脸颊,“小欢若,我已经因为使命而负了你叔叔,我是万不可能,再在纪家身上再捅一刀的,纪家的事情不是我做的。”

  “那还能有谁?!虽然当时父亲卸甲归田,但是也不至于连个看家护院的人也没有,那都是父亲一手调教出来的亲兵!”

  “或许……和你的母亲有关吧,欢若……”闻人统仰头一扬手,一碗毒酒悉数入腹,他不顾我的哭喊,笑容一点点淡下去。

  “你不懂我们这代人的爱恨情仇,小欢若,当你懂得一切的时候,你就会发现,我们都欠了你叔叔太多太多……”毒酒的毒性很快挥发,他似乎又看不清眼前的人影,他尽力想把手再一次放到我头顶上,像当年无数个曾经一样,“别看我,我这样子,太难看……”

  他最后的叮嘱被我撕散在哭泣中,“欢若,记得,活下去,并且,要远离【长生……”

  断断续续,终是没说完这最后一句。

  原来,所谓的惊喜只是一场空欢喜吗?

  我的灵魂仿佛飘在半空中看着这间房间里发生的一切,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因为我全部的感情,早已经被那个跪在地上、搂着闻人统哀哀嚎哭的那个我给用得精光,她发出的哭泣简直就像是兽类遇到袭击时的惨叫,悲哀凄怆。

  所幸这种情况没能持续多久,她在一声大嚎之后,急火攻心,昏死过去。

  这本来没什么事情,但由于我现在属于占用别人的身体,难免会出现什么异常的现象,但这……也只好看天命如何了。

  我幽灵般的越过面色焦急的纳兰熙,他仿佛看不见我似的穿过我,直奔身后房间里的那个「我」。我走出屋子,飘向屋外山谷,阳光映在身上,我还记得那温暖的感觉,刚才一声哀彻天地的绝响,似乎还在这里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