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毗邻运河,城内河道密布,被大大小小的河流分成了东西两城。
东城紧邻运河,设有早市和夜市,故而商贩云集,成为扬州城最繁华热闹之地,而西城因为早年间的先皇眷顾多次巡游,兴建有皇家行宫,自然成为风水宝地,引得达官贵人趋之若鹜。
是以,扬州城内有点身份有和地位的人,都以住在西城而为荣。
白家的宅子便是位于西城玉带河附近的盐井巷。
白家世代行医,早在扬州颇富盛名,至太祖白元成,已是江南一带首屈一指的名医,被先皇钦赐了匾额,至此扬名天下。到了祖父白绍安,更是被皇帝钦点入驻太医院,官至太医院院使,为此,还娶了京城临安太守柳广福的嫡女,连带着白家众人也是得道升天,光耀一时。
不过后来却因牵扯到宫廷秘事,早早的便辞官归甲,一年不到,竟悄无声息的驾鹤西去。
至此,白家索性离了京城这是非之地,回到了祖籍扬州,不过,行走宫中的太医身份没了,总归是风光不似从前。好在白家的家底还在,在扬州又颇有声望,这日子倒是也过得风生水起。
“那如今老爷还给别人看病么?”
白悠靠在阿碧的怀里装睡,听着阿碧和初雪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那哪能啊!”初雪笑了,“咱们老爷可是这扬州的通判大人,哪有闲情逸致去给人看病啊!”
“啊?大人!”阿碧显然是被“大人”两个字给震惊到了,在楚西深山里长大的她,可是连县令老爷都没见过,族长就是她见过最大的官了。“可是比县令老爷还大?”
初雪看着阿碧呆呆的模样,感到一阵好笑,这山里来的土包子,果真是没见过世面。
“呵呵,阿碧妹妹可真会开玩笑,县令那才是多少品啊,咱们老爷可是从四品的官,如若不是老爷不想去京城任职,现在怎么会还屈居在这儿。”初雪一脸的得意,主子的官做的大,做奴才的也感到有脸面。
阿碧轻轻吸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家小姐的父亲竟然是个做大官的。
“别担心,阿碧妹妹,老爷虽然不爱说话,可是却也从不过问后宅之事,你别害怕。”初雪还以为阿碧是被吓到了,热情的拉着手开解着。
“嗯!”阿碧不悦的看了初雪一眼,把手轻轻抽回。她倒不是害怕谁,只是这样一来,阿蒙少爷只怕是再也没有指望了。
初雪讪讪一笑,“对了,阿碧妹妹,郭嬷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她怎么生病了?”
“这个啊,是这么回事……”
马车紧赶慢赶,终于是在巳时末刻到了盐井巷。此刻已临近正午,此间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
白悠顺着被风卷起的帘子静静的瞧着窗外,春日的太阳暖烘烘的照着铺满巷子的青石板,折射出点点的光亮。白家黑漆漆的大门还是那样巍然屹立在那里,虽是经过了这么多年,倒是没有一丝的改变。
白悠在心底默默的叹了叹气,这已经是有多少年了,自己再也没有回过这里!
记得前世自己最后一次站在这里,还是新婚不过三月……
“母亲,求你帮悠儿劝劝相公吧,他怎么能纳了那春景楼的姑娘进屋呢,这不是在打我的脸吗?”白悠跪坐在绿柳苑的地板上,苦苦哀求着白家的主母。
柳氏眼也没抬,乐呵呵的和白薇坐在椅子上比对着衣裳料子,“我说悠儿啊,你好歹也是白家的大小姐,怎的连这点肚量也没有啊?从小到大你读的书也不少,怎么说来的,女人要三从四德,丈夫要娶新人进门,哪里是咱们做妇人的能反对的。你这样做,不仅是让我这个做母亲的难堪,引得旁人说我教女无方,这薇儿也是眼下正在下定呢,不也教坏了妹妹不是?”半响,才拿眼撇了白悠一眼。
白薇噗嗤一笑,“怎么会呢,娘,表哥才不会背着我在外面胡乱找人呢!”说着,示威般的冲着白悠得意一笑。
白薇所要嫁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家姑奶奶白素问的长子,金陵温家的世子温逸尘。
温家乃是已故贤妃的母族,在金陵颇有名望。
柳氏闻言,点了点头,“也是,尘儿这孩子自小是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倒是决计不会。”
柳氏母女只管自顾自的说着,全然不顾还在底下跪着,神色凄然的白悠。
柳砚池也是你柳氏看着长大,怎么他有好包养戏子这一陋习,你这个做姑母的不仅不提及,还要把自己嫁过去?
这样的疑问,只有如今重活一世的她才能明白过来,只是这样浅显的道理,自己当年为何愣是没有看出来!
记得当时自己是心灰意冷离开的。离开时,柳氏还拉着自己的手,假意的关怀,“悠儿啊,不是母亲不帮你,而实在是你自个儿不争气,你要是能怀上个孩子,给柳家生下子嗣,砚池他会跑到外面去找人生么?”
孩子?才进门三个月就怀上孩子?白悠冷笑,不要说正常夫妻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都不一定能成,何况还是他们这样一对,隔三差五才能相见的。
自己当初是瞎了眼了才会看上柳砚池那个无赖!
白悠使劲的捏紧了拳头。
“小姐!”见白悠的样子,阿碧不由得轻轻的叫了声,“可是哪里不舒服?”
白悠这才从思绪里抽离了出来,朝着阿碧淡淡一笑,“哦,没有。”
阿碧如释重负,“小姐你适才可是吓死阿碧了。”说着,轻轻揉了揉已然有些发青的手背。
白悠这才看到,阿碧的手何时已被自己抓青了。
“没事吧?”
阿碧冲着白悠傻傻的一笑,“小姐的力气什么时候竟是变得这样大了,以后阿碧可是不用再当苦力了。”
知道阿碧是在开解自己,白悠笑了,“好,以后找几个丫头让你使唤。”
“那感情好!阿碧也可以当一回甩手掌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