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悲风 第四章 同病相怜
作者:陌上楚笙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次日,李展一早就早早起床,准备去县城走走,最近弟弟李翼想买一套古书,一次吃饭时无意中跟他念叨了一次,他去县城几家书店查阅了下,发现这套书要至少两百文钱。这么多的钱,家里是没有的,弟弟大概也知道这套书价格不菲,自此也没提过,不过李展却记在了心里,弟弟一向懂事,轻易不会开口要什么。所以这天他就想着要再去集市上走走,看看能不能有所收获,要是运气好,说不定真能给弟弟把这套书给买了。

  刚准备出门,弟弟的声音忽然传来:“阿哥,家里似乎没有什么菜吃了,昨天最后一条咸鱼也吃完了,今天吃什么好呢?”

  李展把已经跨到门口的一只脚收了回来,“知道了,你专心看书,我今天出去看看,看不能钓些鱼啊蛙啊什么的,或者去周边山上看看能不能捉些野物。”

  李翼道:“好,阿哥你小心些,上次就差点被蛇给咬了,听说邻村的阿发每次出去捉鱼捉蛙都会带上一只小狗,要不咱们也买一只?”

  李展心道,呵,还狗,咱家现在这两张嘴我都养不了了。不过,这话,他没说出来,只是“嘿嘿”一笑,道:“弟弟你就是想法多,我会小心的,遇到蛇那是乡下人的常有的事,但是被蛇咬到的有几个?蛇其实是怕人的,你若是不去招惹它,它哪里会来咬你你好好看书,我走了。”说完走到墙角拿了一些平日里用来捕鱼钓蛙的工具,就向外走去。

  李展坐在一条田埂上,正专心致志诱惑一只肥蛙上钩,周围稻田里的的稻子有的已收割完毕,尚未收割完毕的,则是一片诱人的橙黄。李展一门心思都在那条钻到洞穴里的肥蛙上,对于周遭这些司空见惯的景色,压根就没有心思去欣赏。正专心致志间,忽然一首清冽的歌声传来:“露水荷叶珍珠儿现,是奴家痴心肠把线来穿……”歌声婉转如百灵,干净清澈一如身旁流过的溪水,李展不觉听得入了迷,四处寻找却不见人影儿。李展丢了手中的钓蛙诱饵,循着歌声走去。拐过一片山坡,眼前是一片荷花池,歌声正从荷叶丛中传来,“谁知你水性儿多更变;这边分散了,又向那边圆!没真性的冤家也,随着风儿转……”李展顺着荷塘的边沿走了半圈,果然看见一个农家少女正脱了鞋袜,站在浅水处摘莲蓬。少女着一身红裙紫裤,与满塘的绿翠荷叶相映成趣,那身影似乎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惜她摘了几个就摘不到了,因为浅水处的莲蓬就那么几个,再往深水处,她也不敢向前走了。

  “姑娘,你是要摘莲蓬是吧?我来帮你吧?”李展叫道。

  姑娘抬起头,李展惊呆了,他突然想起了父亲教过他的那句诗“秀色掩古今,荷花羞玉颜”,这是他记得不多诗词之一,连出处也想不起来了,这也是他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发现姑娘的美;同时,他也想起了那天在集市上一再抢他生意,而被他用计诈走所盗钱物的女贼。怎么也想不到,他今天竟然会在自己所居住的村子里遇到她,这个村子,他打小儿居住,并不曾听说有这么一个姑娘呀。艳若桃李的“女贼”站在那里,她的脸比身旁的荷花更加艳丽,粗布衣服丝毫不能遮掩她的天生丽质,正如这荷塘的淤泥丝毫不能遮掩荷花的娇艳。

  姑娘也认出了他,她的小小的樱桃嘴张开了来,用手指着李展道:“你,你,你不是官差吗?”

  李展被他看得尴尬,也口吃起来,“我,我,我想,那天可能有些误会。”

  姑娘那狡黠而聪慧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怒气十足,最后,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哎,你不摘莲蓬了?”李展急忙叫道。

  正在这里,姑娘大概由于走得过急,脚下一滑,身子一歪,向右边的荷塘倒去。

  李展急忙奔向前,试图拉住她,无奈距离太远,姑娘一下子跌入了荷塘的淤泥之中。

  李展把满身污泥的姑娘给拉上来,姑娘虽然不情愿,也只好接受了他的帮助。他在远处守着,让姑娘在池塘边一处浅水处洗了个澡,又生起一堆火来,让她把身上的湿衣服给烤干。南方的深秋,天气虽然不是特别的冷,但由于姑娘刚刚跌入淤泥之中,又经过一番冷水冲洗,此时已是冻得瑟瑟发抖。

  李展不再多说,只是陪着她烘烤衣服。感觉她身子渐渐好了些,便问道:“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姑娘告诉她,她是来这里摘莲蓬的,打算多摘一些,娘生病了,所吃的药里,有一记就是这莲蓬。

  “你等着,我摘给你。”说着李展就跳下了荷塘,村子里河塘多,他自幼水性就好,身子又壮,如今的稍显冷的水对他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他就游向深处,一边把莲蓬摘下来,一边向岸上扔,她则在岸上捡拾,不一会儿就摘了十多枝。

  他浑身湿漉漉地爬上岸,她对他表示了十分的感激后,转身离去,他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很久后,才若有所失的离开。回到家中,他的脑中还晃着他那纤巧的身姿,那清秀而美丽的脸蛋儿。

  过了十多天,他正在集市上卖采得的山药,忽然,一声喧闹声传来,只见人们围成一团,他好奇地走过去,发现一个形态猥琐的老头儿正在打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身形刚刚长成,不过十四五岁年龄,正是他遇见过两次的“女贼”。老汉一边拿手里的一根树枝追着打姑娘一边骂道:“真是白眼狼,我白养了你了!叫你把钱藏起来!叫你把钱藏起来!”姑娘一边躲着老汉的树枝,一边哭道:“那是我给娘买药的钱,娘有半个月下不了床了,再不治病……”“叭!”一记闷棍打在了姑娘的背上,姑娘尖叫一声。

  姑娘满面泪痕,显得楚楚可怜,看得李展很是不忍。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夺下了老汉手里的柳棍,“有话好好说,你怎么打人呢?”

  老汉一看有个年轻小伙子夺了他的棍子,立刻暴跳如雷,“这是我的家事,我教育自己的闺女,难道用得着你管吗?”

  “姑娘说了,她要拿钱给娘治病,你为什么还要向她要钱。”

  “不用你管,你走开!我自己养的闺女,我想打就打,干你何事?你小子不要皮痒,自己找揍!”老汉十分的凶蛮。

  姑娘却趁这个时机,转身跑开了。李展看姑娘已经走开,也趁机走开。问了旁边看热闹的人姑娘离开的方向后,李展一路找了过去,顺着那条大街走了几十丈,再往右拐过一个弯,走到尽头,是一排整整齐齐的绿砖红瓦的店铺,终于在一个店铺后面的柳树下,找到了正在暗自伤心的姑娘。

  “姑娘,在下李展,上次在荷塘边见过的,你可有印象?”李展拱手道。

  正低头啜泣的姑娘抬起了头,一张白嫩清丽的脸犹如被露珠打湿了,呈现于李展面前,“当然记得,谢谢你,”带着哽咽之声。

  “姑娘,方才打你的真是你爹爹?”李展关切地问。

  “是的。”姑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回道,一张梨花带泪的脸真是我见忧怜。

  “不是在下多事,要管你家事,不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你爹爹为什么这样对你?他是你的继父还是怎么回事?”

  姑娘似乎在犹豫,她望着眼前的青石地板,双眼略带茫然。最后,她终于鼓起勇气道:“反正也被你看到了,不怕跟你讲讲。我爹倒是亲爹,就是嗜赌如命,几乎每日都在外游荡,与人赌博。我与我娘衣食皆无着落,自幼都是我娘四处帮人做些帮工过活。长期的劳累,我娘积劳成疾,经常病卧于床。我一个身单力薄的小女子,能做些什么?两年前,我遇到了一个四处偷窃的女贼,她先是偷了我给娘买药的一点小钱,后来看我可怜,把钱还给我,又帮衬了我一些,并教了我偷窃的活儿。前几天我娘身体好了些,帮乡绅家洗了几天衣服,拿了一点小钱,我今儿出来,正想去找郎中给我娘拿药吃,不想恰好被我爹爹知道了,非要我把钱给拿出来,我不肯给,把钱藏起来,才有了刚才你看到的一幕……”

  李展听罢,不觉叹息一声:“原来如此。”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怎么会呢?你我都是苦命人,我自己的状况并不比你好,又怎么会笑你呢?”李展急忙辩解道。

  一对少男少女越聊越投入,李展了解到,原来姑娘叫孔月娥,住在山脚下,离李展家并不远。孔月娥也了解了李展其实并不是官差,也是一个偶尔行梁上君子之事的小毛贼,一对少男少女一下子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