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悲风 第二十八章 初入行伍
作者:陌上楚笙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李爽趁着月夜飞奔向前,出广南县之前,只敢取小路而行,出了广南县,方敢走官道。大概走了三个多时辰,天色渐渐亮起来,时节已是寒冬,可身处边陲之地的云南,并没有苦冬的极寒,只给人一种晚秋的萧瑟与阴冷。秋容老尽芙蓉院,草上霜花匀似剪,真正一片衰败的景象呐。李爽的心这样想着,感觉整个天地包括他自己,都充满了阴郁的感觉,一路驰骋着,故去的父亲、母亲、哥哥,还有那过往的一幕幕,像儿时看黄梅戏似的,不同的片段在他眼前不停切换,他的眼睛湿润了,如果可以,他愿意永远停留在儿时那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时光里。

  本来打算走上二三个时辰,就找个客栈歇息的,可是由于思绪飞扬,虽然已经一天一夜未睡,他竟丝毫不感觉疲惫,相反,整个脑子格外清醒。

  马上一直奔走,此时也已经比较疲惫,李爽放慢脚步,偶尔停下来,让马儿稍作休息,自己也喝口水,看下罗盘针,确定一下方向。广南县距离应天府有四千多里,正常情况下讲,是需要走二十多天的,他走走停停,有时候为了让马得到休息,也去当地的一些风景名胜走走。

  一个傍晚时分,他正牵了马在一个山脚下蹓跶,想着让马吃点草料休整一下,第二天再打足精神赶路。忽然,他看到地上有很多血迹,难道有野兽受了伤?他思索着,如果真是什么兔子、刺猬等野物受了伤,正好被自己捡来烧了吃,他的钱给了孔月娥后,身上已所剩无几,所以现在也是能省就省,捡了这野物,吃上两顿也不错。又转念一想,这血迹也可能是人的呀。他伸出手指,蘸了一些尚未凝固的血迹,放在舌尖品了下,有淡淡的咸味,果然是人的。是什么人在这里受了伤,难道遭遇劫匪了?他决定一探究竟。

  他沿着血迹,走了大概有50米的距离,走到一棵大树下,只见一个头戴网巾、着褐色生员衫的20岁左右的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坐在地上、身子斜靠在树上,地上是斑斑血迹,他的下半身已经被鲜血渗透。李爽走到他眼前,只见那人一动也不动,眼睛也没有睁开,李爽摇了摇他的头,他也纹丝不动,看来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他掀起书生的衣服,不禁失声叫了一声“啊”!这书生真是伤得不轻,一条长长的刀痕,从他的右肩膀到左胸,伤痕深入胸膛。不过看来还未危及生命,否则他也不可能流着血走这么远的路。

  得马上止血,李爽拿出刀,把书生的衣服下摆给割掉,又脱掉他的长衫,把他胸膛伤口给严严实实包裹起来,血液虽然还是涌了出来,但好歹不像刚才那样涌得那么急了。

  接着他把书生给抱起来,放到马上,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到达县城,李爽问了人,找到了一个郎中居处,敲了门,把书生给背进去。郎中认真给书生把了脉,察看了伤势,道:“你不用担心,他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及骨骼及内脏,待我给他敷上药,你带他回去,慢慢调养,他年纪尚轻,不日即可痊愈。”包扎治疗完毕,李爽付过药费,又谢过郎中,方带了书生出来。

  李爽沿街慢慢走,寻了一处客栈,把书生给背到房里,又喂了他些水,过了半个时辰,书生悠悠醒了过来,先是茫然地四处看了看,眼睛慢慢有了神,他挣扎着要坐起来,一边说:“兄弟,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多谢……”尚未讲完,身子又歪了下去。

  李爽急忙按住他:“好了,你不要乱动,你刚才失了很多血,现在需要休息,你醒了就好,我去外面找找,看能不能买些白粥给你吃。”

  书生点了点头。

  李爽关上门,走上街去。不一会儿,端了一碗白粥回来,用被子抵住书生腰部,扶着书生慢慢坐了起来,接过白粥,慢慢吃了。吃完粥,书生那惨白的脸上有了一抹血色,他感激地说:“兄弟,真不知道怎么谢你啊,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兄台不必过于介意,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兄弟你怎么称呼?”

  书生道:“我姓陈名远,耳东陈,远方的远,直隶人。今日我一人外出,不想走着走着竟迷失了方向,在山中遇劫匪,东西被抢了,人还受了伤,幸亏遇到兄弟,不然今天我命肯定不保。”

  李爽道:“只身一人外出还须当心,深山之中还是少入为妙。”

  陈远连连点头:“兄台你说得极是,极是,兄台怎么称呼?”

  “我姓李名爽。”

  “李兄弟,今天承你相救,我肝脑涂地也不足为报啊。请受兄弟一拜!”说着就要站起来。

  李爽忙按住了他,“你失血过多,要多躺在床上休息,出门在外,谁都有难处,你要是遇着今日之事,我相信你也会像我一样出手相助。”

  陈远的事,耽误了李爽的行程,李爽想着待陈远伤势好些再启程,正好让马也好好歇歇。

  为了节省支出,李爽与陈远睡一间房,陈远睡床上,李爽就在地上打地铺,陈远非常过意不去,非要李爽睡床上,他睡地上,李爽以陈远需养病为由,坚决不同意。二人晚上睡不着,就扯些闲话。李爽了解到,陈远乃大明宫庭宦官,此次出来,乃是奉了大明永乐大帝的圣旨,陪新城侯出使安南。今天军队驻扎于此,本想趁着部队歇息的当儿,出来四处转一转,不想就迷了路,被强盗追赶,终在山中遭抢,还负了伤。

  宦官?这个词对于李爽来讲是个新鲜词,他的生活中没有这类人物,当然,他知道历代宫廷中就有不少宦官,难怪这个陈远脸上无一根胡须,面色白净似女人呢。

  陈远又问李爽个人情况,李爽自然不敢讲他在故乡犯命案、在昆明当盗匪的事,只告诉他,他不是本地,只是父母双亡,家乡生活艰难,想去应天府讨一份生计。

  陈远道:“兄弟,你不如跟我走,新城侯张辅马上就要去讨伐安南,像你这样读过书,又会武艺的人,正是张大人赏识的人物。你这样举目无亲去应天府,也很难保证会有好的生活。”

  李爽沉吟了一下,思道,这陈远讲的有道理啊,自己跑上一二十天去庆天府,真不知道去那里会怎样,很大可能还是跟在昆明时一样,四处偷盗,做一些黑帮人物做的见不得光的事,如果这样,倒不如跟了这宦官去从军。虽不知这陈远在军中、朝中是何地位,但他多少能给自己些指点,总比两眼一摸瞎去应天府的好。想到这里,他说道:“好,陈兄弟,我就跟你从军吧,反正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去哪儿都是混口饭吃。”

  陈远笑道:“嗯,我也希望你跟我一起走呢,这样今后我才有机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呀。”

  在客栈又歇息了半日,第二天中午时分,两人出发去军营。

  陈远决定带李爽去拜见张辅,因为他素日与张辅交往比较多。陈远告诉李爽,这新城侯张辅,字文弼,系“靖难”名将张玉之长子。当初永乐皇帝起兵时,他从父力战,因功升为指挥同知。张玉在东昌战死,张辅袭父爵,随当时尚为燕王的朱棣战夹河、藁城、彰德、灵壁,战功累累,受封为信安伯,禄千石,永乐三年进封新城侯,加禄三百石。

  李爽叹曰:“真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陈远又跟李爽讲了这次主伐安南的背景,原来,这次征伐与安南内部的矛盾有密切关系。原来的安南政权陈朝被权臣黎季犛篡位,遂建立胡朝,改国号为“大虞”,犛篡位也改姓胡,名一元,与其子汉苍共理朝政。我朝天子本以慈悲为怀,不想生事端,扰了安南人民安生。永乐三年底,云南将领沐晟曾建议出兵安南,遭天子反驳曰:“今日你又提发兵安南。朕向来以安抚边远之地的百姓为彰显我大明仁慈的重要方式。胡奃虽扰我边境,如今已遣人诘问,若那安南能接受安抚,恰显示了我大明的宽宏大量,何必动辄征讨呢?”永乐二年,八月丁酉日,一位名陈添平的人从老挝来投奔朝廷,自称原国王之孙,向皇上诉说胡氏篡位的经过,要求恢复陈氏统治。黎季犛假装请陈添平回国。永乐皇帝派都督黄中率五千名士卒送他回去,前大理寺卿薛岩做他的副手,黎季嫠在芹站埋伏军队,杀死陈天平,薛岩也被杀。永乐皇帝方才大怒,曰:“安南这帮小丑,真是罪恶滔天,我们怀柔以待,却被他们用毒计对待,这样的一个族群若是不讨伐,养兵何用?”便命成国公朱能为征夷将军,张辅为右副将军,率领丰城侯李彬等十八位将军共计八十万人,会同左副将军西平侯沐晟,分道进讨。兵部尚书刘俊辅助军务,邢部尚书黄福、大理寺卿陈洽供应粮饷。

  李爽恍然大悟,道:“原来我大明皇帝还真是以慈悲为怀,这安南,是必须讨伐,否则难显我大明神威啊。”

  陈远道:“那是,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