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钱贵妃流产了。”
皇后只专心将药碗里最后一口药为四皇子喂进去,听到这个消息也并不激动,只因为宫女说话的声音有些尖锐而微微蹙眉:“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四皇子闻言身子动了动,皇后一把按住四皇子,柔声道:“你好好休息,这些后宫事物不是你一个皇子该操心的。”
“母后,”四皇子低喝一声,反手紧紧攥住皇后的手:“您做的?”
“放手,”皇后顿时脸色一沉,厉声道:“你这是跟母后说话的口气吗?几日不见,倒学会质问母后,是不是你身边的人带坏你,来人,将这些婢子全部拖出去乱棍打死。”
“不要,母后—”四皇子激动之余引得喉咙愈发作痒,身子抖若筛糠。
皇后霍然起身,瞥了一眼床上的四皇子,面无表情道:“好好侍奉四皇子,若是下次四皇子再这么跟我说话,你们几个的下场也是一样。”
“诺—”
“母后—”
身后一声声呼唤,但皇后始终不曾回头。眼见那道身影渐渐消失不见,四皇子终于垂下眼眸,双手缓缓握成拳头,母后永远都是这样,那旁人的生死威胁他,永远这般草菅人命。
他蓦地一阵猛咳,“滴答”一下,殷红的鲜血顺着他捂住唇的指缝中跌落,他呆呆着望着在被单上绽开的血花,一阵苦笑。
罢了,都是命。
未颖看着这一箱一箱往府里搬的奇珍异宝,府门外似乎还有仆从在卸货,难不成这安南王竟是要把整个安南王府都搬过来不曾?
大大小小的箱子已经快将整个丞相府摆满,本来还很淡定的未颖越看心底越不是滋味。
偏偏当事人毫不在意,这些箱子抬过来的时候她连打开都懒得打开。当未颖看到那足足有二岁孩童高度的血色珊瑚的时候再也沉不住气,跑到未佳房中,却见她盯着窗外的秋千愣神。
未颖上前一步,问道:“三妹,安南王对你可真是看重,往府里头送了这么多奇珍异宝。”
未佳转过头,兴致缺缺道:“哦。”
未颖噎了口气,又说道:“方才我看有个血珊瑚,足足有两岁孩童半高度,三妹你不去看看么?”
“如果你喜欢,尽管拿去好了。”未佳看了未颖一眼,说的无比诚恳。
尽管她只做过十八天的皇后,可多珍贵的奇珍异宝她都是见过的,此刻她总有些心绪不宁,好像有什么事情被她忘记。
到底是什么呢?未佳越想越记不起来。
“谁稀罕!”未颖愤恨道,见未佳根本没心思搭理她,她冷哼一声,离开时还不忘把门狠狠关上。
“夏若,今日城里可有发生什么事?”未佳本是随口一问,哪知还真有大事发生。
“今日奴婢听人提起,说御史中丞夫妻双双在宫门口自尽,还有许二小姐,也投缳自尽了。”
许家!未佳眼前一亮,她总算想起来是什么事。外人都不知道许家大郎是个将才,其能不输安南王,却因为其父母小妹的冤案他出逃楚国,后来还做了楚国的将军,领兵压陈,联合齐国造成陈国□□。
未佳想了想,拿起针头在绢帕上刺下几行小字,递给夏若道:“务必将这个亲手交到安南王手上。”
见未佳一脸严肃,夏若也不由神情郑重,道:“三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好生交到安南王手上。”
此时安南王正在书房内敷药,殷十二推门而入,有些为难,欲言又止的样子。殷沂南素来听力极好,哪会听不出来,当即沉声道:“可是有意外?”
殷十二想起自家王爷对崔家那个三小姐的重视,可如今王爷正是治疗眼疾的最后关头,若是让那丫头进来,万一此事泄露出去——
他不敢赌。
殷沂南见殷十二久久不语,沉了脸色道:“到底出什么事,你哑巴了?”
“说—”一声厉喝,殷十二最终打破心理防线,心一横咬牙道:“崔三小姐派她的贴身婢子送东西过来,非要亲手交到您手里,可是您如今这般,属下不知如何是好。”
毕竟是王爷的心头好,万一出了什么岔子,王爷把他活剐了心都有。于是想了想他还是没有半分隐瞒,见王爷神色一松,面露沉吟之色,他便知道自己没有赌错。
殷沂南问道:“来的婢子可有自报姓名?”
殷十二道:“好像,叫什么夏若的。”
夏若?他记得这是未佳身边的大丫鬟,对未佳很是忠心。
既然是忠仆,还得了未佳的手令——
殷沂南毫不迟疑道:“你且将人来进来,我躲在屏风后面就是了。”
“王爷—”殷十二一声惊呼,但见殷沂南心意已决,只得默了默领命叫人。
这是夏若第二次进安南王府,第二次进看起来森严的书房,鼻尖出一阵奇异的味道窜动,夏若不经意嗅了嗅,心头总有些怪异的感觉。
安南王伟岸的身姿在屏风后若隐若现,夏若先行礼道:“奴婢乃崔三小姐身边的婢子夏若,见过安南王。”
“嗯。”殷沂南应了一声,问道:“未,崔三小姐可欢喜那些礼物?”
夏若愣了愣,笑道:“三小姐叫奴婢向你致谢,说很喜欢。”若说不喜欢,将来三小姐嫁过来日子会不会不好过?
殷沂南顿时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连声音都不禁染上几分愉悦:“你家小姐还有何话带给我?”
站在夏若身后的殷十二恨不得扶额撞墙,这不是他家王爷吧?为何一碰上崔家三小姐的事,他睿智英明神武的王爷顷刻间化身隔壁王二狗子?
他需要静静!
夏若响起自家小姐那副严肃的样子,心头惴惴不安将手中的绢帕递上去道:“这是我家小姐让我递给您的东西,说请您务必私下看完,阅后即焚。”
穿过屏风,夏若低头看了看那只修长布满老茧的双手,根根细长均匀,她一时间有些看痴了。
殷沂南等的有些不耐烦,低声催促道:“你在干什么?”
夏若这才反应过来将手中的绢帕递过去,脸上升腾起一片飞霞。她不好意思低下头,两只手将衣角都快拧到一起。
屏风后头久久没有声音传来,夏若一颗心都禁不住提到嗓子眼。她生平第一次猜测起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如此严肃?
这时屏风后飘来绢帕烧焦的气味,混合屋子里奇异的香味,她一时间都有些闻不住。
“回去告诉你家小姐,本王知道了。”这时殷沂南的声音并不想像先前那般柔和,夏若本就受不住这气味,听此一说慌忙告辞起身,巴不得赶紧离开。
直到夏若离开许久,殷沂南还是一脸沉思的表情,殷十二不禁也有些好奇,试探问道:“可是崔三小姐哪里惹您不开心?”
殷沂南摇摇头,想起那几行小字,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本王能有此奇遇,莫非未佳也有奇遇不曾?”
要不然一个闺阁中的小姐,是如何得知许家大郎身负不世之材?
若未佳背负两世记忆,他又当如何?
一时间他突然生出些许不安,心头总有股不详的预感。
见夏若神色恹恹回来,未佳故作不经意问道:“安南王就没什么话要你带给我?”
夏若道:“安南王让奴婢转告小姐,说他知道了。”
“就这样?”未佳不可置信。
“就这样。”夏若点了点头,脑中灵光一闪,忽而拊掌道:“奴婢终于想起来那是什么了!”
见未佳皱眉,夏若凑到未佳耳旁说道:“先前奴婢在安南王的书房里闻到一阵奇异的怪味,可就是想不起来,原来是三小姐您这里长有的——药香!”
“药?”未佳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殷沂南眼疾还有治好的可能。
夏若一脸担忧道:“三小姐,您说安南王是不是因为生病,这才想—”
未佳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解道:“想什么?”
“是不是想拿您冲喜呀?”
未佳哭笑不得,上了夏若一记爆栗:“你乱七八糟想什么呢?”安南王少说也有几十年好活,而且他那霸道的样子,能是短命相吗?
夏若揉了揉脑袋,委屈道:“奴婢这不是为您担心么,要不然好好的,谁吃药呀?”
此话说来也有道理,未佳一时间心乱如麻,一面理智告诉她,安南王不可能这么短命,可她又忍不住去想到底安南王是因为什么要用要。
想起她眼巴巴叫夏若给他送去可造之材,可他倒好,只回了那样一句话。
知道了。
这是什么意思?
未佳忍不住胡思乱想,原本平静的心境却在这一夜被人扰乱,以至于一夜辗转未眠,天亮时候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