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的情绪折磨了我一个晚上,总觉得把所有的希望寄予在瑶姬身上太过冒险。要知道,花海这个女人时时刻刻都想抓我的小辫子,如果这次当真没有办法履行同小暧之间的契约,她一定会给我最严厉的惩罚。这样一来,我就将面临一年的停职,而最可怕的是在这一年的停职期间,我轻则被软禁,重则将不知道被派去执行什么可怕的任务。一想到这些,我就毛骨悚然。一夜的辗转难眠之后,在东方泛起鱼肚白之间,我终于下定决心去借血。
我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后,向海面游去。清晨的朝阳很柔和,不刺眼,然而,我已经快一年没有上岸了,所以接近海面时,照在我脸上的那抹阳光仍然让我有些不适应。我揉了揉眼睛,继续向岸边游去。一年的时间不算长,可是貌似对我的影响却不太小。当我那条宝蓝色的漂亮鱼尾在岸边变成双腿的时候,我看着感觉特别陌生。当我试图用它站起来的时候,脚感觉踩在棉花上,险些摔倒。无奈之下,我只能坐在岸边反复地揉搓自己的双腿,双脚,希望它们能赶快让我站起来走路。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我终于可以正常行走了,于是心急如焚的我,大步朝诱灵宫走去。
诱灵宫是我的主人——诱导师界之王的住所,它离海边并不远,大约走一个时辰就可以到达它所在的竹海。然而,要进入这片竹海那就得等到一个阴月阴日阴时阴刻,因为只有这样,竹海内的结界之门才会打开,否则,到访者将迷失在这片竹海中。
然而,很不幸的,今天并非是阴日。
我知道,也许今天我根本没有办法进入诱灵宫,但是我只是想来试一试。你曾经答应过我,只要我有困难随时都能来找你。那么多年来,无论我被花海怎么刻薄,怎么欺负,我都从没有来麻烦过你一次,但是这次我真的害怕。我怕她揪住我这次的错误,公报私仇,将我派去执行那种有去无回的任务。我不想去,不是因为怕死,而是怕再也看不到你了。即便今天你也没有办法帮我,那我只求你一样,收了我的灵魂,我宁愿放弃往生也要留在你身边。所以,我来了。
站在竹海中央,我从怀里取出了一只冰晶玉龙鼎,这是当年你娶妻之前赠我的。你告诉我,如果想你了或者有事求你的时候,就将此鼎至于这片竹海中央,然后在鼎中点上一方小檀香,你自会出来见我。
“你还记得吗?……你还记得吗?”我心里一遍又一遍地低问着,或许只是在暗示自己事隔尽迁,希望自己能有点失望的心理准备。
檀香燃起得烟儿从玉鼎上雕着的三张龙口中缓缓飘出,徐徐上升。在这大片清新竹香中,渐渐晕染开檀木的香味来,提鼻一嗅自有一番风味。檀香燃去大半,却迟迟不见他现身,我的心自内而外地渗出一股寒意,冷得我整个人轻轻发颤。
“这么多年了,他早将此事忘记了,还是回去吧。”我低声自语,正欲转身离去之际,突然听见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哪呢,哪呢?来人在哪?”
随声望去,只见从竹海中央两根竹子间走出一个美少年来。后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少主,慢点,慢点。护卫快跟上。”随即从美少年身后又冒出了一个白发白须老头,在老头的后面有冒出一批武装侍卫。侍卫一个个地从两根竹子间冒出来,我好奇地探头看了看,那两根竹子后面仍旧是宁静地伫立在那竹子,竹林一眼望去郁郁葱葱,不见半点人影。然而,一个个的侍卫仍然噌噌地从那两根竹子之间往往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你?”那个首当其中的美男子走到我跟前,“是你焚的香?”
“你是?”我上下打量着这个美少年,他一头飘逸的深棕色长发,皮肤雪白但不显奶油,双眉峻如山棱,鼻梁高挺,双唇厚实而光泽,两耳尖而长,尤为特别。
“是你焚的香?你是何人?如何会有这……这……”他指着地上的玉鼎,“这”了半天像是说不上来什么,于是转头问后面的老者:“这叫啥玩意儿啊?”
老者恭敬地答道:“回少主,这叫冰晶玉龙鼎。”
“哦,对,冰晶玉龙鼎,就这破玩意,搞得宫里的圣坛圣物不得安生?”说着那个美少年低下身来就要去抓地上的玉鼎。
我不知道这美少年是啥来历,又听他的口气,像是不太喜欢这玉鼎似的,我顿时担心他会毁了这玉鼎,于是在他碰到玉鼎之前,一把夺过了玉鼎,藏在怀中。
“嘿,你这个小妮子,还真小气,将这玉鼎借本少主看看,又能怎样?”
我护着怀中的玉鼎,谨慎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我们的外围早就被侍卫层层围住。心下暗自猜测这个美少年的来历,是敌是友?
一旁的老者凑上前来:“小姑娘,你这冰晶玉龙鼎是从何而来?你可知道它的来历?”
来历?!这玉鼎是主人给我的,但是它究竟是何来历,又为什么会搅得眼前这帮人宫内的圣坛圣物不得安生呢?为什么这竹海中央的这两根竹子让我感觉如此熟悉,而且眼前这位老者也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见我低头不语,老者又问:“那小姑娘,你又可知此处是什么地方?你是如何到此处来的?”
他此话一出,倒是提醒了我,这片竹海不是普通的竹林,是诱灵宫的所在之处。竹林中的竹子郁郁葱葱,密密麻麻,一般的人只要走进这片竹海往往都会迷路,根本不可能走到竹海中央,因为此处已经临近诱灵宫结界之门了。莫非他们是诱灵宫的人?“你们是诱灵宫的人?”我脱口而出。
“你怎么会知道诱灵宫?”那个美少年好奇地问。
“果然,是诱灵宫的人。少主,他叫你少主?”此刻我一惊,眼前这位美少年被唤作少主,那不就是主人的儿子?哇,都已经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再过两年就该到而冠之年了。当下,我单膝跪拜:“臣下金顶诱导师——夭冶,拜见少主。”
“你是诱导师?小小年纪,居然已经跻身金顶之列?”少主上下量着我,也没有命我起身,于是我只得恭敬地跪拜在地,一动不敢动。
“少主,你别看这小姑娘,年岁不大,那是因为她拿到资质早。成了诱导师,便不在三界中,超出五行外。时间对于我们来说自然是静止的,所以她便保留着当初取得资质时的容貌。”老者在一旁为少主讲解,“这夭冶可是我们诱导师界的传奇哪,年年业绩第一。”
“是吗?那你抬起头来。”少主听了老者的话似乎对我饶有兴趣。
“遵命。”我应声抬起头,但不敢看少主的眼睛,双目的焦点微微向旁边斜。
“恩,小妮子,好好努力,要继续保持年年业绩第一哦。这样再过三年待本少主到了而冠之年,亲自为你颁发奖章。起来吧。”诱导师界有规定,所有的少主只能在而冠之年,也就是二十岁的时候,才能参加每年的年会。届时,他们的父王可以退位让他们主持年会,也可以继续主持。
“小夭,多年不见了,一时没认出来。”老者边说边上前扶我起身。
“怎么你们认识?”少主问。
“是,臣下与她曾共事多年。”老者恭敬地回答。
“是了,都忘记你也是诱导师了。那好吧,既然都是自己人,要不进宫再慢慢说。”少主刚发话,围在我们外面的侍卫瞬间消失,转头再看已在我们身后排成两排,黑压压地向后无尽延伸开去,望不到尽头。少主在最先头走;后面跟着那个号称认识我的老者,但我实在是对他没太大印象,只觉得有点眼熟而已;我跟着老者的后面;在我的身后就是那两条望不到尽头的黑线。走到两根竹子面前,少主忽然停步,转身问我:“就算你是诱导师,你又从何而得的这冰晶玉龙鼎?何况,现在不到年底汇报的时候,今天也不是阴月阴日,你身为诱导师不会不知道这些。那你今天来这里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少主突然又想起了那茬,开始对我产生了怀疑。少主心中一有疑虑,那结界之门瞬间关闭,那两根竹子之间刚才泛起的淡淡微光,霎时消失。侍卫们复又将我层层围住,速度之快,绝对赶上光速。
诱导师在受封之时便在体内种下了咒,一旦欺骗了主人,咒语便会立即启动,后果各有不同,但皆不得善终。这是主人对诱导师唯一的要求,也是他们最怕我们失去的东西,那就是“忠诚”。对于我们诱导师来说,主人可以认定为诱导师界之王的所有家属,亲戚。然而,在咒语上所认定的主人,只有王和少主。所以,无论如何,面对眼前的这位少主,我都必须说实话。
“这玉鼎是主人赐予我的。今天我来是有事求于主人,我想向他借嗜血族人鱼的血。”
我知道这话一出,少主和老者一定听得云里雾里的,会有许多疑问向我投来,我也做好了一一回答的准备、然而,少主什么也没问,只是说:“我们进宫再说。”
瞬间,结界之门再次打开,少主缓步走了进去,围住我们的侍卫再次变成了尾随在我身后的两条黑线。我心下犯疑,就这么放我进去了?这么信任我?不怕我耍出什么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