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一再宽慰我,叫我相信他,他一定会救我回来的。虽然我并不相信他的话,但是事已至此,我又能怎么样?无论对主人怀有多大的眷恋,只要明日朝阳一升,我就必须去执行我的秘密任务,哪有商量余地?
想想除了主人外,我自己的两个宝贝徒儿也让我放不下心,于是便开口托付于师兄道:“大师兄,师妹不才,收有2个不成器的徒儿。大徒弟唤作鳞仔,生性沉稳,我倒不怎么担心他,但是他目前正是考取诱导师资格的关键时刻,还望师兄抽空指点一二;这小徒弟唤作珊妹,生性浮躁,倒真是让我不省心,害怕她给我惹出点什么事端来,届时还请师兄多多照顾。另外,师妹还有一把竖琴,师兄你也知道此琴已成精,所以看来此次是无法带去了,这丫头不懂世事,但是一直粘惯了我,倘若她发现我不见了,一定会发疯似地找,还请师兄……”
“好了,小傻妞,”大师兄捂住了我的嘴说,“我的小傻妞,我不许你这样像交代后事似的,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救你回来的。你的徒儿和法器我都会好好照顾,你可以放心,但是你要记得我只是暂时替你照顾,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我很快就接你回来。”
我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心想:“师兄啊,不是我不相信,只是你自己都是九死一生才回来,你又如何保证救得了我呢。”
“小傻妞,不要多想了,躺在我怀里好好睡一觉吧。好好休息休息,明日开始就要战斗了。”
“可是师兄,我想去找……”
“你觉得这个时候后会让你有机会找到君主吗?”
“师兄,你怎么知道……”我又惊又羞。
“待你走了之后,我会找机会把你的事告诉君主的。只是一旦任务启动了,连君主他都阻止不了,更不可能救你回来了。”
“那你怎么……”我的最后一丝希望在师兄的话语间破灭了,可是既然主人都救不了我,那他又凭什么能救我?
“要救你回来,有两种办法,一是让派你去做该任务的主上改变心意,主动招你回来;二则是……”
见大师兄欲言又止,我急切地追问:“二是什么啊?你说啊!”
“我不能说。”师兄将头回了过去,避开了我焦灼的目光,“总之,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能救你回来的。”
既然大师兄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多追问,毕竟他是唯一一个执行有去无回任务而有幸返回的诱导师,他在外漂泊了这么多年,把自己熬成了这幅模样,期间一定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辛酸和秘密。既然我相信师兄一定是为了我好的,那我就要坚信他的话,所以有何必追问呢。
“师兄我累了,那我睡会儿吧,天亮了,你叫我啊。”我倒在了师兄的怀里,最后再享受一下家人的怀抱,明日之后我就将是一个孤苦漂泊的人,无依无靠。
我闭上双眼,不知不觉便睡去了,睡得很香很沉很踏实,而且还做了一个梦,一个美美的梦。我梦见了我的父母和姐姐回来了,我们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吃饭,只是吃着吃着突然从天而降了一只大手,一把抓起了我的姐姐,而且遥远的上空还传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那声音说:“小妮子,你不属于这里,我带你去你应该去的地方。”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大手将我姐姐腾空抓起,这才想到要去救她。只可惜我只抓住了我姐姐的一角衣裙,那只大手使得劲实在是太大了,我拽不过他,硬生生地被他从我手里拽走了我的姐姐。一时间,我无比地恐慌,无助地回头看向父母,却发现身后的场景已不再是海底的家,而是家门口不远处的一条废船旁。那是条失事多年的商船,一直默默地躺在这海底,是我和姐姐常玩耍的地方。然而这曾经留有我和姐姐许多美好回忆的地方,却在我十岁那年的某个午后成为了我永远无法面对的一个噩梦。那一天我亲眼目睹了十几条饿极了的人鱼将我姐姐活活咬死,吸干了她所有的血。那一刻,姐姐将我藏在废弃的商船里,不许我出来,当我目睹着这残忍血腥不堪回首的一幕时,我吓得几乎要晕倒,但仍能看见姐姐那张微笑着的脸孔。她一直瞪大着眼睛看着我,皱着眉头示意我不许出来,一直到死她都是这么微笑着注视着我,她很高兴我能平安。然而我却一辈子都无法忘却那个恐怖的噩梦,一个心中永远的痛。此刻这一幕再次出现,任凭姐姐如何瞪着我,示意我不许出来,我都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可是当我冲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却扑了空,那群饿极了的人鱼和我可怜的姐姐统统不见了,我大叫着姐姐从梦中惊醒。原来这仍是一场梦。
“大师兄,大师兄……”我找寻着大师兄的身影,却不见他。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小姐,你醒啦?”忽然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寻声望去,看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正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你是……”我突然感觉胸口阵阵地疼,“我胸口怎么那么疼?”我低头一看,但见自己的胸前缠着好多绷带,绷带下面生生作疼。
“小姐,你千万别动啊,小心伤口又裂了。你这都昏迷了好几天了,这伤口一直噗噗地往外冒血,都急死老爷和姑爷了。这回子,可千万别乱动哦!”说着将水盆放在了我床边,递给了我一块毛巾,说,“小姐,你先擦把脸,我去告诉老爷,他听到这消息一定会高兴的。”说着那丫头就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
不多时,火急火燎地走进来一个武将模样的男子,这脚还未踏进房门,便急急地开口询问:“秀英啊,你终于醒啦,急死爹爹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秀英?!谁啊?他不会是在叫我吧?我叫秀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莫非这就是为什么大师兄会说,如果有天他站在我面前却认不出我,这样的话了?是了,这个叫秀英的女子不是胸口受了重伤吗?莫非我是借尸还魂了了?不对,我又没死,何须借尸还魂?如果这身体果然不是我的,那么我的身体又在哪里呢?想到这,我不免大叫:“镜子,镜子,快给我镜子,我要镜子!”
那武将笑着说:“傻丫头,那刀只砍着你胸口,没伤着你脸,要镜子干嘛呀?”
我毫不理会他,依然大叫:“我要镜子,我要镜子。”
那武将拗不过我,就命刚才那丫头给我拿来一面小梳妆镜。
我一把接过镜子,虽然心里已经有所准备,可是当镜中呈现出我此刻的样貌时,仍不免让我大惊失色,不由地失声尖叫:“娘——”
那武将垂头道:“秀英啊,女儿家确实不适合战场,你此番死里逃生,想娘了吧。”
“娘子,娘子……”还不及我开口向那个武将解释什么,突然屋外又急急跑来一人,“娘子你醒来,感觉好点没有?”
我寻声望去,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我的眼睑,是父亲,我的父亲。爹爹啊,我好想好想你啊。不由得,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待他来到近前时,便抑制不住自己,仆在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呵呵,我们家的秀英啥时候还有这样软弱的一面,连爹爹我都不曾见过。燕丫头,咱们还是先出去吧,让他们小夫妻俩好好说会儿话。秀英大难不死当真是老天爷的恩赐,你找人去军营传令下去,说今晚我大摆宴席。”
武将和小丫头走出去了,长着与我父亲一样脸孔的男子柔声道:“娘子,你这是怎么了?伤口还是很痛吗?”
娘子?!是了,此人一进门就唤我娘子,那他现在是我的丈夫?想到这我一抬眼,刚好迎上他的目光,这种温柔和爱意的眼神,不正是父亲曾经一直看着母亲的眼神吗?我一时无法接受,用力推开了他,低头正好迎上手边镜中那张惊恐错愕的脸庞,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实在是难以接受。我的头轻轻摆动,镜中人便也随着轻轻摆动,我抬抬手,镜中人便也抬抬手。我的天哪,原来现在我真的拥有了一副母亲一模一样的容颜。难道这就是为什么许多离开诱导界来执行任务的诱导师的下落谁也无法知晓的原因吗?我的灵魂进入了这副身躯?是了,这个被唤作秀英的女人身负重伤,也许我便是借她的尸还了魂,那么我的肉身此刻又在何处呢?
“秀英,秀英,你在想什么呢?”那个长得像我父亲的人轻声唤我。
是啊,马秀英,现在起我就叫马秀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