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弱弱地问:“那赑屃到底要把夭冶的肉身怎样呢?当真没有拿回来的可能了吗?”
尊长无奈地长叹了一声,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尊长,若还有一丝希望,无论多艰难,我都愿意试一试。”
尊长沉默了半晌,最后低低地说:“你别问了,我不想害你!”
大师兄的声音一下变得激动起来:“当真有法?尊长您快快告诉我。”
尊长再次长叹了一声道:“也罢。其实取夭冶的肉身旨在打少主主意,这个我刚才也同你说过了,既然少主已经同意交易了,那么协议便已经达成。但是你也清楚,在我们这里除了你们诱导师界是需要讲求信义之辈,别人都不需要。而那圣坛圣物虽为诱导师界之圣物,但实则它归帝上所有,地位甚至高于你们的圣祖,所以它倒也无需遵守诱导师界的规则,只需听命于帝上便可,这也就是它在得到少主愿意付出自己其中一魂的许诺后,而食言于少主,不将肉身归还的原因。如果你想要回夭冶的肉身,只需求得帝上发话,圣坛圣物必会遵从。”
这回轮到大师兄叹气道:“我如此微小,帝上不招,恐连见面的机会都没以后,更何谈有求于他。此法难胜登天,如此还不如直接去求圣坛圣物。”
我听了他们的话,越发觉得奇怪了,那个所谓的帝上究竟是什么人啊?如何我们诱导师界的圣坛圣物竟是归他所有的呢?
“也是一法,只是你可有十足把握?何况这一来一回必又是耽搁了时日,届时,即便圣物应允了,怕只怕夭冶之身也已被赑屃所毁,无济于事了。况且圣坛圣物听命于帝上,恐是帝上受命于它如此做法,也未可知啊,所以还是求帝上最为合适。”
大师兄冷笑道:“求圣坛圣物恐耽搁时日,那求帝上岂不更是遥遥无期之事?尊长是在说笑呢?还是有意戏弄我?”
那个尊长有些小恼了,声音不再深沉,近似怪叫道:“所以叫你做好自己本分不要趟这趟浑水嘛!”
我突然觉得这个声音异常的熟悉,只是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到过。
大师兄突然把头磕得砰砰直响,求那位尊长道:“我一定要救回师妹的肉身,还望尊长指条明路。”
“唉……”尊长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其实……”他又顿了顿,许是有点犹豫,“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还有何办法?”大师兄复又激动了。
“那当真就要看你敢不敢做,愿不愿做了?”
“只要能救夭冶,什么我都敢做,也愿意做!”
“好,那你就去找个替身来代替夭冶。我估摸着帝上还是旨在少主,未必在意那夭冶,既然少主已经和圣物达成协议,那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了。只要你能找到一个代替夭冶的肉身来帮助赑屃飞天,想来帝上也是不会再追查此事,只要能够瞒天过海,你就能救下夭冶。但是倘若你瞒不过帝上,那么……”
“那么我就自请领罚,只要能保住夭冶的肉身,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大师兄说得是如此真切,我的心是如此疼痛。
我退出了山洞,走到醒来的地方,坐在石头上静静地等待着大师兄回来,脑子里是一片空白,胸口是波涛汹涌。过了一会儿大师兄面露喜色地走了过来。
“咦,小夭你醒啦?”
“嗯。你去哪儿了?”
“我……”大师兄犹豫了下,“我去找圣坛圣物,想要回你的肉身。”
我明知故问道:“那找到了吗?我的肉身呢?”
“唔……额……”大师兄有些吞吞吐吐。
“是不是没找到?那我们先回去吧,我怕耽误了时辰,害了瑟儿。”
“圣坛圣物的确没找到,因为它已经回诱灵宫的圣坛了。”
“哦?”这一点倒是我没想到的。
大师兄又忙道:“它回去没事,你肉身还在这紫薇山上。”
“那我们这是要去取吗?”我的心开始刀割似地痛,大师兄呀大师兄你当真要为我涉险?
“那是自然的,走吧。”
大师兄说罢牵起我的手,朝后山走去。我望着他的背影,几度想开口问他,山洞里的尊长是谁,那个帝上又是谁,他失踪的那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最终还是又把话生生地咽了下去,大师兄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那我又何必再揭他的伤疤呢?总之,我知道大师兄是永远不会害我的,那就足够了。
大师兄带着我绕到后山,又从后山,往下爬,我觉得很奇怪,便忍不住问:“大师兄,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去找你的肉身?”
我的肉身?刚才那个尊长明明说不能还的,除非找替身代,如何此刻大师兄又这么说。我不解地问道:“我的肉身在山下?”
“恩……恩,是这样的,我们现在要到后山的山腰上找一个石洞,你看到这线瀑布了吗?”大师兄手指着我们身旁那一线极细的瀑布,我点了点头,他又道,“这线瀑布一直飞流而下,经过半山腰的石洞洞口,流进去了些许,而山洞中有一眼暖泉,时不时地会噗噗喷射出些许,于是这两股阴寒和温暖的水流在山洞中相遇了,而在它们相遇的地方长出了许多小仙草。我们现在就是要去采摘这些仙草。”
我不解道:“采这些仙草做什么?”
“在这山底下,住着一只千年老鼋,它素爱吃这山洞里的仙草,可是它每次都要花半年的时间才能爬上这半山腰的山洞,吃不了几天就把那些仙草给吃尽了。然后又花半年的时间下山,过不了多久,等它想吃了又要花半年的时间爬上山,然后周而复始。”
“它不会就住在这半山腰啊?”
我突然这么一问,大师兄倒被我问懵了,挠挠脑袋,笑笑说:“也许金窟银窟比不了自己的狗窟吧。吃完仙草,老鼋习惯性地就回家了呗。”
“那我们现在去采仙草是为了给老鼋吃吗?可是我们为什么要采给它吃呢?”
“赑屃属于海洋生灵,所以它需要的肉身也必须是海洋生灵,你是人鱼自然属于海洋生灵,只是赑屃虽是龙却似龟,所以用那老鼋的肉身对它而言比用你的更合适。”
原来大师兄当真要为我去找替身了。我不再言语,只是一路跟着大师兄往下爬,也不知爬了多久,便到了半山腰的山洞口,山洞不大,里面较昏暗,大师兄叫我在洞外等候,自己一人进去了。不多时他用自己的袍子兜了一大堆,兴高采烈地携着我下山去了。
我们很幸运,一下山便见到一只老鼋趴在小溪边懒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我问大师兄:“是不是这只啊?”
“应该是吧。”大师兄许是也不曾见过,不好确定,“其实不管是不是那只,只要是老鼋都行,只是若不是那只恐不爱食这些仙草。”
“那我们试试吧,不试怎知是不是呢。”
大师兄点了点头,就地找了几块石头围成个小圈,圈里堆了一些枯树枝,又用一根小树枝串起了数十片仙草叶,再取来两根树杈支起了那根小树枝,取出火石,燃起了枯树枝,焚烧仙草的香味顺着风就飘向老鼋那儿。起初,那老鼋似没有任何反应,过不多时,它懒懒洋洋地抬起脑袋东瞅瞅,西看看,而且脖子越伸越长,最后站了起来,顺着香味儿就往我们这边爬。
好不容易等它爬到我们面前时,大师兄便迫不及待地伸手抓它,哪知那老鼋似有些法术,把它的脑袋和四肢一缩瞬间消失不见了。
我惊道:“那只缩头乌龟呢?怎么不见了?起码龟壳应该看得见啊!”
“看来的确是灵鼋,道行也不浅。”
“那怎么办?”眼看天就要黑了,我急了,“要不,我们先回我的蚌壳宫吧,我担心瑟儿啊。”
大师兄安慰道:“一天都还没过掉,别急。”
我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大师兄自顾自地跑开了。
“大师兄,大师兄……”我唤他,他没理我。
过了一会儿,大师兄的手上持着一根树枝回来,树枝上串着三条肥美的大鱼儿。
“大师兄,你这是……”
“老鼋素爱吃鱼的,你来搭把手,我们再把它引出来一次。”说着大师兄将串仙草的小树枝取下,换上鱼儿的树枝,又叫我帮着将树枝上的仙草取下,再将树枝折成一小段一小段的,用以将仙草固定在鱼儿身上,最后将覆有仙草的鱼儿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不多时,香气四溢,空气满是鲜鱼味儿还夹杂着一星甜味儿。可是老鼋始终不见出现。
“上过当,吃过亏,怕是它学乖了,不会再出来了吧。”
“不会的。”大师兄反驳道,“这两样是它素爱吃的,而它又素来贪嘴,应该不会不出现的。”
又过了很久还是不见那只老鼋出现,瑟儿那个不争气地肚子突然咕咕乱叫起来。
“你饿了?”
“不是我。”
“怎么不是你,我都听见你肚子叫了。”大师兄笑呵呵地说。
“这是瑟儿的肉身,那是瑟儿的肚子,这小妮子平时就跟着珊妹贪嘴来着了,你说她一竖琴,吃那么多干什么呀?”
大师兄笑而不答,只将手中的鱼儿给了我。
我推开道:“这是用来引老鼋出来的,我不吃。”
大师兄微笑道:“天马上就要黑了,你饿了,就先吃,吃饱了,我们找个地方歇息。我明日再去捕新鲜的,做了引它便是。”
我想推辞,因为我想赶快引出老鼋,拿回自己肉身,便好回去救瑟儿了,我怕在这里多留一刻,瑟儿就多危险一分。然而,看这样子,今天恐怕当真是引不出老鼋了,也罢,就先帮瑟儿照顾下她那个不争气的肚子吧。
大师兄又用了一根短树枝,将其中一条鱼儿串上递给我。我接过鱼儿,嗅了嗅,可真香啊,咬了一口,连着仙草一起在嘴里嚼了两下,立马吐了出来。
“怎么了,你?不好吃吗?”
“不是,这鱼儿很香很好吃,可这仙草咋闻着那么香,吃起来却堪比黄连呢!”
“是吗?”大师兄也尝了一口道,“确实苦,要不你把仙草取下来,单吃鱼儿吧。”
“恩。”我点了点头,将鱼儿身上的插着仙草的小树枝儿一根根取下,将鱼儿整个抖了抖,把鱼儿身上的仙草都抖落了,然后开心地对大师兄说,“那我吃咯。”
我在大师兄满是笑意的目光下,三下五除二地把整条鱼儿吃了个精光,最后吧唧吧唧嘴,对大师兄贪婪地说:“大师兄,我还要。”
大师兄笑呵呵地又给我递上一条鱼儿。
我接过鱼儿,又开始一一拔去鱼儿身上固定仙草的小树枝儿,将它们丢弃到先前丢那堆树枝儿的地方,可是这时我才发现刚才丢弃树枝儿的地方就只剩树枝儿了,刚才抖落的仙草一根都不见了。
我惊得急唤大师兄道:“大师兄,你看,这怎么回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