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入魔 第170章 烈日寒冰
作者:砚一方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说到这里,方心轻轻叹了口气,反握住白秀的手,低声道:“妈妈就这样将我托付给了姑姑。我们相依为命过了几年,她也因故去世了。再然后,我便和三哥一起拜入了义父门下,成了所谓的方家少当家。”

  说到最后一句,她言下难掩讥诮之意,想来是想起了方白两家联姻之事。尽管她一直以来都是逆来顺受、处处为几位兄姐是从,但说到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委屈。

  白秀心思通透,哪能不明白她的苦楚,当即轻轻拥抱住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阿心,你几位兄姐已经决定和明贪狼司联姻,这事不用再担心了。”

  方心一怔,旋即惊喜地看着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白秀,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天呐,你不知道,我做梦都想着,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白秀不禁一笑,点点头道:“千真万确,我二哥才跟我说了这件事。”

  见他莞尔笑容,方心不免一阵羞涩,低了低头,突然紧紧抱住了他,几乎喜极而泣。

  “太好了,白秀,真是太好了……”

  她哽咽着说道,任由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在心里横冲直撞。白秀慰藉地拍了拍她,心里也是一样的庆幸和喜悦。

  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另外一点。虽然方心着意掩饰方悬翦依然还活着的事实,但也不能说明她刚刚的话就完全都是假的——从这些话中,他还是可以推测出某些信息。

  比如方悬翦“死而复生”、回到方家的时间。白秀记得白晏提起过,方悬翦出事比他父母失踪还要早上半年,也就是二十年前的年初;而方心第一次见到方悬翦应该是在她五六岁的时候。也就是说,方悬翦回到方家,至少是十年以前的事情了。

  那么问题来了,她到底是意外生还,还是和方承影夫妇一样,只是借假死之名以金蝉脱壳?如果是这样,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真的和他之前的推测一样,是为了躲避某个势力的追杀吗?

  而且,从她出事到回到方家,这段时间她去了哪里?如果是躲了起来,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能让如此厉害的对手都束手无策、找不到她?会是之前她说的,他父亲现在所在的地方吗?

  另外,她又为什么突然回来,是因为发生了什么,让她意识到风头已过,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便演了这出“死而复生”?还是她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所以才在回来后一直隐姓埋名,除了方心和她母亲外,谁也不知道她其实还活着,唯恐对方找上自己?

  白秀暗暗叹了口气,仅仅只是这一点线索,就已经引出足够多的疑问了。不过这也给他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要想查清二十年前的事、找到他父母的下落,方悬翦会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

  而要想弄清楚方悬翦这边的来龙去脉,也有两个选择。

  一是调查当年方悬翦到底出了什么事故,以及方承影一家意外烧死的重重疑点——他相信,这两件事一定存在某种关联——然后按图索骥,寻找更多的线索。

  而另外一个方向……白秀低了低头,熟悉的馨香径直沁入鼻间。温香软玉在怀,却让他难以抑制地生出几分歉疚。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他并非要对方悬翦不利,只是想通过方心找到方悬翦、问明当年的实情而已,这应该不会伤害到方心。

  没错,找到方悬翦这个当事人问一问,无疑是最直接、最有用的方法。而且直觉告诉白秀,方悬翦知道的信息一定比任何人都要多,只要找到她,让她说出当年事情的真相,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阿心,对不起。”他轻声说道。

  方心终于回过神来,有些不明所以地抬了抬头,但见两人离得如此之近,又慌忙退了几步,这才抿了抿唇,红着脸问道:“怎、怎么了?”

  白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了指身上的血污,说道:“时间不早了,晚上六宗还有重要的聚会,我得回去收拾收拾。而且这两天也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也需要和姑姑汇报一下,不能继续陪你了。”

  听他如此说,方心眼中不由露出了几分失落的神色,但还是点了点头,脸上绯红不减,抿唇说道:“没关系,只要、只要我们能在一起,以后总会有时间的。白秀,我们回去吧。”

  两人并肩下了山,一路上欢颜笑语,一腔缱绻情意越发衬的时间流逝得飞快。一直走到里镇外的河岸,方心才依依不舍地停下脚步,对白秀道:“白秀,下边就是码头了,我自己回去吧。要不然一来一回,又要耽误你不少时间。”

  白秀点点头,温言道:“那你自己小心一点。”

  “嗯。”方心小声应了,抿了抿唇,转身顺着石阶朝堤下走去。

  好一会儿,她才上了码头,但见白桑的船还未过来,她又不禁回身抬头看了看。入眼便见白秀静静地站在那里——虽然他目不能视,但方心却依然能感觉到那镇魂束后温柔的目光。

  难以抑制地,某种情愫在她心底迸发开来,方心在唇边搭了双手,朝对方喊道:“白秀,晚上见!”

  白秀闻声似乎是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朝她挥了挥手。

  “晚上见!”

  方心顿时会心一笑,心里更是甜滋滋的。好一会儿,她才将目光收了回来,刚一转身,便见白桑叼着烟头,正懒洋洋地站在不远处的船头,但见她看过来,眼中更是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原来你喜欢白秀啊……难怪看不上白桡那小子。”他故作恍然地说道。

  方心下意识地抿了抿唇,不知为何,对方的话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虽然从白桑的神情举止中,她并未看到任何敌意,但对方的态度就是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是嘲弄,而像是……怜悯。没错,就像一个洞察世事的长辈看着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晚辈一样,眼神中浑然一种旁观者才有的冷酷和嘘唏。

  这让她很不安,甚至有种想逃开的冲动。但她一回头,便见白秀静立堤上的挺拔身姿,心里顿时又冷静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朝白桑走了过去,不卑不亢地说道:“麻烦你送我过去。”

  “呵哈。”白桑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岸上的白秀,又飞快地转回了目光,笑嘻嘻地说道,“那姑娘你可坐好了,这河面可不像你看到的那么平静。”

  方心心中一滞,忍不住想问个明白,但还未开口,便见白桑摆了摆手。他抬手拈了烟头,淡淡的烟圈从他口边盘旋而上,疏忽间便消失在阳光中。突然他手指轻弹,那烟头轻盈一跃,落向水面只惊起一圈浅浅的涟漪,便飞快地沉了下去。

  一瞬间,方心的心彷如堕入了垠垠冰窖一般,就是这炎炎夏日也无法给予她任何温暖。她浑浑噩噩地坐了下去,没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慌慌张张抬头朝白秀看去。

  只一眼,她便愣在了原地——不知何时,白秀身边竟站了一个女人,那人有着她熟悉的容颜,不同的是,对方此时的目光比她心中的寒意还要来得冰冷刺骨,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突然之间,她什么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