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青一脸无辜地辩解道：“娘！是大哥先笑话我的！”

　　桑蓝替桑青解围道：“娘，我们兄妹之间开开玩笑而已，这里又没有外人。”

　　没有外人？桑青斜了怀远一眼：“哥，那个不就是外人么？他还经常欺负我，你可得好好替我教训他一顿！”

　　齐氏不满地瞪了桑青一眼：“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怀远一脸尴尬，讪讪地叫了声：“桑蓝哥。”

　　桑蓝温和地笑了笑：“我们两家亲如一家，怀远当然算不了外人了。怀远，我们好久没聊过了，我们出去外面聊一聊吧？”

　　聊一聊？准备为自己出口恶气了？桑青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有个哥哥真不赖。齐氏则含笑不语地看着儿子，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极有分寸的人，所以她并不担心。

　　怀远惴惴地“嗯”了一声，满脑子的问号，桑蓝哥不会真是找我兴师问罪吧？要出去揍我一顿吗？怀远望了一眼得意洋洋的桑青，心情复杂地跟着桑蓝走了出去。

　　桑蓝却只是和他聊一些学问上的事，聊至太阳西下，怀远方才松了一口气，回到聂家，准备告辞回家。

　　桑青焦灼地等着两人的归来，看到两人的模样似乎是相谈甚欢，不免有些失望。桑青十分郁闷，怎么自家兄弟一个个都被他给收买了？

　　怀远彬彬有礼地向聂家的人一一告辞，和刚才的顽劣判若两人。桑青站在门口，怀远是把她放到最后一个与她告别的。怀远眼睛看着地上，低低地说了句：“桑青妹妹，我先走了。”

　　桑青头一昂，冷哼一声，并不搭理他。可是当她眼角扫到齐氏那不满的神色，赶紧回道：“慢走不送。”

　　齐氏笑吟吟地走了过来：“你这丫头老是胡说。过门都是客，怎么能不送呢？桑红，赶紧送一送怀远哥到桑园门口。”

　　桑红和怀远都愕了一下，脸迅速地红了起来。桑红细若蚊吟地应了声“好”，走到了怀远的面前。

　　桑青立即明白了娘亲的企图。怪不得娘亲对他百般喜爱，原来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呐。原来是要当我的姐夫的。桑青眯着双眼由头到脚审视了怀远一遍，这根黑竹竿,连小姨子都不懂得去讨好，还怎么当我的姐夫？桑青十分不满地望着两人走向桑园门口的背影。

　　齐氏无声无息地走到桑青身边，戳了一下她的小脑袋：“还傻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帮娘去烧火炒菜。

　　因为桑蓝的归来，聂福特地将陷阱里的鱼全部取了回家做菜，因此齐氏晚上做的菜非常丰盛。虽然全部都是鱼，但菜式却是极多。有香煎小鱼，红烧醋鲤，姜葱闷鲫鱼，炒腌鱼，清蒸黄骨鱼，鲫鱼蛋花汤，还破天荒地做了顿米饭。

　　桑蓝也给其他三个弟弟妹妹都带来了小礼物，送给桑红的是一面小小的铜镜，送给桑榆一支毛笔和一叠宣纸，和桑宝的是一个可以扯绳子控制行动的小木头人，哄得弟弟妹妹满心欢喜。

　　桑蓝送完礼物，便走到父亲身边，与父亲聊起天来。桑红则带着弟弟妹妹盛饭端菜。很快地，全家人围成一桌，开心地吃着丰盛的团圆饭。

　　齐氏坐在桑蓝的旁边，知道桑蓝最喜欢吃自己做的腌鱼，便夹了一大块放在他的碗里：“桑蓝，这些天沈大少爷有没有为难你啊？”

　　桑蓝笑着摇了摇头，愉快地对齐氏说道：“沈大少爷人很好，娘不用担心。桑红和桑青在绣庄过得怎样？”

　　齐氏一直觉得让桑蓝这么小就进沈家当奴仆，心里多少有些愧疚，每次回来都要问一问沈大少爷对他好不好。富家子弟，多多少少也会有些脾气，受些委屈自然是难免。虽然齐氏明知这样问是多余的，桑蓝打小懂事，即便是不好，桑蓝也都将委屈全部吞在肚子里，哪会讲半句不好？

　　齐氏扫了一眼桑红和桑青，笑吟吟地说道：“桑红丫头现在升做四等绣娘了，桑青丫头倒是连师都没有出，亏你芳姨还一直说她是个好苗子，让我不要着急。”

　　桑红面带喜色，瞅了一眼桑青，微笑着帮妹妹说好话：“娘，我像桑青这么大的时候，刚进绣坊，啥都不懂呢。如今桑青基本功打得实，以后肯定有出息。”

　　桑蓝喝了一口汤，点了点头：“桑青聪明得很，娘就不用担心了。倒是桑榆和桑宝，爹和娘有什么打算？”

　　桑青起初听着他们谈论自己，并无吭声。后来听到他们开始谈论弟弟妹妹的未来，便竖起耳朵听着。

　　聂福喝了一口酒，望了一眼齐氏，开口说道：“桑榆明年就八岁了，我和你娘商量过了，到年底就托张管事留意有没有稍好的差事给他做。至于桑宝嘛，本想送她入绣庄，但她没有那个耐性，我跟你娘的意思，也是等她够年龄要入沈府再作打算。”

　　桑青不以为然，这根本是一点打算也没有。打小一块长大，桑青对这弟弟妹妹的感情也深，她可不想他们两个重走一遍父辈的老路。只不过现在自己人小言轻，说不上话，既然是大哥提出来的，想必他是有自己的想法，暂且听听他怎么说吧。

　　齐氏十分留意儿子的神情，见儿子停下了筷子一脸的深思状，知道他心里有话，便问道：“桑蓝是不是给弟弟妹妹想到了更好的去处？”

　　桑蓝看了父母了眼，语气温和却又掷地有声：“爹，娘，我想让桑榆去上私塾。我们授书先生与私塾的郭先生是同窗，所以时有往来，郭先生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有教无类话也经常挂在嘴边，怀远也说他是个有学问的先生，且不会看轻出身寒门的子弟。至于束修二两银子，就从娘替我存下来的工钱里面拿吧。”

　　聂福夫妻面面相觑，桑蓝将来的路，已经是定了要赎身读书考科举。像他们这样子的人家，桑蓝自己将来进学院的束修都是个大问题，又哪里可能供得起第二个？

　　齐氏叹了一口气，狠下心来泼了桑蓝一盆冷水：“莫说桑榆，即便是你存够了赎身的钱，但你以后的束修都是个大问题，我们家实在是供不起第二个了。”

　　桑蓝闻言默默地低下了头，自己身为长兄，没为这个家付出什么，却一直都是索取，心中愧疚万分，喃喃地说道：“我是长兄，应该承担起养家的责任，就把读书的机会让给桑榆吧。”

　　桑榆见到大家为他的事而烦心，急忙表态：“我不喜欢读书，你们不用想着送我进学堂了。”

　　桑青慢斯条理地插话道：“大哥，你都读了这么多年了，肯定是要读下去，为我们家争一口气的。如果等桑榆，这让我们等到何年何月？爹，娘，我倒是赞成哥哥的说法，这几年我存的钱也有二两多了，就拿我的去给弟弟当束修吧。以后的束修，我也会努力攒钱的。”

　　齐氏还是摇了摇头：“桑榆明年就要进沈府了，如果他去上了私塾，那从他八岁起，我们就要每天倒贴十个铜板的工钱给沈府，光是这个花费，我们就供不起。”

　　在一旁默默吃饭的桑红也开口了：“娘，我现在的工钱也涨了不少，可以替弟弟贴那工钱，你就用不着担心了。”

　　当娘的，除非迫不得已，有谁是不想子女过得好的？只是，女儿们的钱本想存着给她们自己赎身的，这又怎么好拿给桑榆念书呢？

　　桑青见齐氏的神色似乎有所松动，却仍在犹豫不决，又继续劝说着：“无论将来如何，能识一年字也是好的。如果桑榆能读会写，将来的差事也可以轻松一点。”

　　桑蓝也劝说道：“我们就学芳姨那样，让桑榆只下午去私塾，上午就留在家里帮忙干活，闲暇时候还可以捕鱼和采草药赚他自己的要贴的工钱，这样子读书干活两不误，至于桑榆的以后造化，就凭他自己的本事了。”

　　既然儿女都赞成桑榆去念书，齐氏想了半晌，也只好点头答应。

　　桑蓝略松了一口气，感激地朝两个妹妹笑了笑，继续说道：“至于桑宝，我也想她能早些学些本事，将来不用做人奴仆。既然爹爹说她不喜女红，那缫丝织布又如何？缫丝织布，不用一直呆坐着一动不动，倒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齐氏自责地叹了一口气，落下泪来：“本来这是我这个当娘的该想的。只是我想着让他们在家里开开心心地多玩几年，到了年纪才入沈府，却不曾想会误了他们的前程。娘也不愿你们为人奴仆，如果你们觉得好，那娘也觉得好。明天，娘就带桑宝去找张管事吧。”

　　桑宝眼睛弯成两片小月牙，笑嘻嘻地说道：“娘不用担心，从明天起，桑宝也努力存钱给桑榆哥哥读书。”

　　大家看到桑宝可爱的模样，都会心地笑了起来。桑宝是兄弟姐妹里最会哄人开心的，如果不是古代士农工商，从商是排最末，桑青还真打算把桑宝往从商的方向去培养。

　　同一晚上，明月看过桑青近段时间的刺绣，沉思许久，终于做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