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色桑园 第033章
作者:落蝶谷主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见来人举着小酒坛喝酒,沈承宗和怀远为之侧目。两人极力想看清来人,却是因为酒醉,只看到了来人穿着一袭白衣,那张脸却只看到了两个重影。既然人家如此洒脱,自己岂能再扭捏作态?沈承宗和怀远当即不再计较,和来人痛饮起来。

  也不知道喝了多久,沈承宗和怀远终于一醉不起。来人侧头仔细地望了沈承宗两眼,歪头笑了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涡,随即走出梅园,吩咐下人将两人抬回房里。

  怀远和沈承宗一觉醒来,已是次日清晨。两人忆起昨日一同喝酒之人,忙向下人打听,下人却回复绝无此人,问他们是不是在做梦,还笑言他们两个是不是遇到梅仙了。

  怀远和沈承宗又相互确认了一遍,确是有人中途进了梅园与他们一同喝酒,但却又打听不到,也也能不了了之。

  下考场之前,王大人对三人又作了一番时政的分析辅导,指出了当今圣上的好恶所在,叮嘱他们避重就轻,权衡好利弊再落笔。

  饶是这样,答题的时候,沈承宗和怀远还是从了自己的心,淋漓尽致地把自己当初与张大人的政见写于笔下,即便是知道如此一来,自己会名落孙山。桑蓝却想着家里还有父母弟妹等着自己高中为官,取得俸禄奉养他们,丝毫不敢意气用事,中规中矩地写了一些放之四海皆准的话语。

  这头桑蓝三人在考试,那头洛夫子便坐不住了,给学子们放了假,便偕了夫人一同赶卦京城,去找自己京城的学生邓文俊。邓文俊为人公允灵活,能言善辩,三十不到便深得圣心,官拜史部尚书。

  匆忙之下,洛夫人有些埋怨:“当年儿子上京赴考都没见你这么上心,不过是八字还没有一撇的女婿,你就担心成这样了。”

  原来洛夫子还有一个儿子名叫洛正,是曾经的状元郎,如今放官在外做知府。

  洛夫子捋须呵呵笑了笑:“正因为八字没有一撇,才不要让京中的达官贵人们抢了去。虽然桑蓝的人品我再放心不过,但我还是怕有个万一。为了女婿的前程,为了女儿的终身大事,走这一趟是值得的。”

  等到洛夫子赶至邓大人的府中,已经放了榜。除了桑蓝中了进士第二十三名,沈承宗和怀远都落了榜。

  洛夫子有些意外,便向邓大人打听三人之事。

  邓大人叹了一口气:“恩师有所不知。自从收到恩师来信,我便一直留意三位学弟的动向。沈师弟是工部尚书王大人的外甥,他们三人皆住在王大人的府内,我便没有惊动他们。出榜之后,我也有去翻看两位落榜学弟的卷子。恕学生直言,他们的政见与当朝相背,没能榜上有名,是他们的福气。至于聂学弟,也是颇费了一段周折。”

  原来王大人有两个女儿高嫁到公侯之府,却过得并不如意,如今膝下三小姐是掌上明珠,年方十六,待字闺阁,王大人便想给女儿找个有前途且好拿捏的夫婿,竟生了在桑蓝三人中招婿的心思。如今只有桑蓝榜上有名,王大人便直接向桑蓝抛出了橄榄枝。桑蓝不愿悔婚,忤了王大人的意,当即从王府搬了出来,住到了客栈里等候放官。

  这王大人虽说只是工部尚书,对放官做不了决定,可他的当朝好友却是礼部尚书孔大人,当日与邓大人一同讨论官员名额分配的时候,便要求把聂桑蓝划掉。

  邓大人却是轻描淡写地提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那聂桑蓝既是排名靠前的新科进士,若是贸然划掉,岂能堵住悠悠众口,倒不如将他下放在最穷的地方当县令,磨他一磨,三年后任上无为,连赋税都缴不够,必然是仕途无望。”

  负责文书的小吏则将桑蓝的名字写在了一个穷困的小县里,给孔大人过了目,孔大人便也点了头应允。这样一来,桑蓝才得已被放回了家乡的邻县阳山县当了县令。

  洛夫子与邓大人唏嘘一番,住了一晚,又偕了夫人急急赶回书院,等着桑蓝上门提亲。

  王府的后院,王家嫡三小姐的闺房内,王雪岚正穿着一袭月白色的曳地绣梅缎裙,端坐在书桌上练字。

  一个身穿窄袖藕色绫袄的贴身丫环玉儿悄声向她禀道:“三小姐,听老爷身边的阿福说,老爷有意将你许配给聂公子。小姐身娇玉贵,才貌双全,怎么可以嫁那山野之人?再怎样也要像大小姐和二小姐一般,嫁入公侯之府。幸亏聂公子还有自知之名,不敢接受。小姐可得找夫人好好说说,以免误了终身!”

  王雪岚停下手中的笔,望了玉儿一眼,叹了一口气:“玉儿,你这话就不对了。聂公子他遵守约定,不想攀龙附凤,实在是难能可贵。大姐和二姐嫁入公侯之家,未必就是福气。她们每次回来,有哪次不是对着娘亲垂泪?只要真心对我好,一生一世一双人,山野村夫又有什么关系?”

  雪岚继续写字,却是不由手随心动,写了个“沈”字。

  玉儿有些不解:“三小姐喜欢表公子?那表公子不是落榜了吗?”

  雪岚摇了摇头,嫣然一笑,露出两个可家的小酒涡:“落榜与否,与我的终身幸福一点关系也没有。”

  玉儿有些担心了:“夫人心软,想必小姐多求着点,便会依了小姐,可老爷他肯让你嫁过去吗?”

  雪岚的眼中有一些小得意:“下个月便是祖父的六十大寿,爹爹肯定要带我们回乡祝寿,到时我自有办法。”

  怀远一回来,向父母表明了这次落榜之后,无意再考科举,以后将留在村里娶妻生子,奉养父母终老。赵氏听怀远如此一说,既难过,又开心,又哭又笑地抹着眼泪。悲的是怀远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却没有换来出仕为官;喜的是即使生活平淡,但终究是一家团聚,再不分离。

  向父母表明心迹后,怀远到聂家找桑青,桑青正在摘着青菜。看到怀远来了,连忙放下菜篮子跑了过来,十分欢喜地叫道:“怀远哥,你回来了。”

  怀远有些惭愧,垂下头来,不敢直视桑青的双眼:“我落榜了,你……”

  这般高大的一个男人,此刻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桑青扑哧一声就笑了:“只要你能赚钱养活父母妻儿就够了,落榜或不落榜,又有什么关系?”

  怀远如释重负,很快又从桑青的话中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带着几分惊喜,几分的期待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你答应嫁给我啦?”

  桑青愣了一下:“我有说过吗?”

  怀远期期艾艾道:“你刚才不是说赚钱养活父母妻儿……”

  桑青的脸攸地就红了,急忙分辨道:“还早着呢,我大哥还没娶亲,我大姐还没出嫁。”

  怀远抿嘴笑了笑:“那你的意思是等你大哥娶了亲,你大姐嫁了人,你就可以嫁给我了?”

  桑青这才发现越描越黑,把脚一跺,扔下一句“不理你了”,就转身回到菜地摘菜。

  怀远有些不知所措地站着望了桑青一阵,想了想,还是走进了菜地里,在桑青的面前蹲了下来:“我帮你摘吧。”

  桑青佯装生气,换了个地继续摘。桑青暗暗懊恼,刚才怎么自己就那么多口,多说了妻儿两个字呢?现在人家觉得你恨嫁了,唉,真是羞到家了。

  怀远叹了一口气:“还没成亲就羞得这样,到时候成了亲那该怎么办?”

  桑青一听,更加羞红了眼,两眼一瞪:“宋怀远!你有完没完?!”桑青连菜也不摘了,提起菜篮子就走。

  怀远连忙追了上去:“我帮你拿吧。”

  “不要!”

  “篮子重,给我拿吧。”

  “不要!”

  “刚才是小的错了,桑青姑娘就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的不是吧?”

  ……

  桑蓝得以授官荣归故里,与县官乡绅们一番应酬之后,才急急地赶去书院下了聘。完婚后不久,聂家对这位长媳还不怎么熟,小夫妻俩又匆匆去阳平县赴任了。不过总的说来,这个新媳妇貌美心善,温柔谦恭,聂家还是相当满意的。

  桑青找了李管事谈好,每天接着绣活儿给桑红在家里做。桑蓝的婚事已了,桑红的婚事就成了聂家的首要大事,齐氏又开始四处打听起适婚的人家来。媒婆们又陆续上门来了,只是没有往年的频繁。不少好人家都嫌桑红年纪大了些。齐氏就在那里高不成低不就地挑挑拣拣。

  平安瞧着桑红赎身回家,不断有媒婆上门说亲,有些着急了,硬着头皮回到家中,想求父亲去聂家提亲。张管事正在帐房里头算着帐,平安嚅嗫道:“爹,我,我喜欢桑红,你能不能替我到聂家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