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青雀，你为何要逼我······”

　　他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忽视这个声音，顷刻进入了梦乡，而梦中的场景，却分外清晰起来。

　　太极宫的园子里，养着一只褐羽朱额的青雀鸟，两个淘气的小郎君总喜欢溜进来，其中一个胖嘟嘟圆滚滚的男孩子逗弄它玩耍的时候，另一个稍长一些的就会在一旁拍手坏笑，“青雀又看青雀了！”

　　打猎累得在赖在原地休息，爬树总是上去了就不敢下来，连骑马，都要大哥在前面牵着缰绳······似乎那个胆子很小的小胖子，总是把一切搞砸。

　　大哥从小就比他聪明，鬼主意也层出不穷，而他喜欢的只有读书，所以弟弟妹妹们都爱缠着大哥，一声一声欢喜地喊太子哥哥，在他们眼里，大哥随口邹来的志怪传说，远比他知道的那些大道理有趣得多，而面对一个无聊的书呆子，他们都跟着大哥叫“小夫子”，偶尔也会像儿时那样，唤一声他的乳名——青雀。

　　“青雀，等我长大了，就骑着最威风的骏马去和突厥人打仗！和阿耶一样！”

　　“我才不带你去！打仗会死人的！你连马都骑不稳，还是乖乖在家里当小夫子吧！”

　　“喂喂，你别哭啊！我打仗的时候你躲在我身后好了！”

　　一脸稚气的少年，对他说这话时自信满满，神气得像个凯旋的大将军。

　　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一遍一遍重复着，满是绝望的，如同梦呓——“青雀，你为何要逼我······”“青雀——青雀！你为何？！”

　　“啊——”他惊呼了一声，猛然从梦中惊醒。均州府宅的冬冷的怕人，再无睡意，他多披了件外衣，起身推门沿着石阶走向后院，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呼唤他，信步竟来到了后院一处尘封的小阁子。

　　吱呀的推门声在黑夜里格外刺耳，布满灰尘的卷宗和器物，尽是他被贬到均州时，仆从从长安带来的，几案上那卷绢黄纸的制书格外刺眼，他上前几步展开来，字字惊心——“雍州牧、相州都督、左武候大将军魏王泰，朕之爱子，实所钟心。幼而聪令，颇好文学······”

　　他冷哼了一声，接着看下去——“不思圣哲之诫，自构骄僣之咎，惑谗谀之言，信离间之说。可解泰雍州牧、相州都督、左武候大将军，降封东莱郡王。”

　　“东莱郡王？”他自嘲的轻哼，将那数说他所谓罪名的绢黄纸狠狠掷在了地方，撞翻了本已朽败的几案，经这么一撞，一枚灰绿色的物什“啪”地滚到了他的脚边。

　　他皱了皱眉，捡起来却发现，那是一枚做工粗糙的铜锁，剥落的绿色颜料处，露出陈年的铜锈，仔细看了看，才分辨出那上面的图样似是一只青雀鸟。他有几分出神，一时想不起来这铜锁的来历，何人所绘，又是何人所赠？

　　“青雀，你为何要逼我······”“青雀——青雀！你为何？！”

　　他吓得退后两步，那声音又来了！刚想扔下手中的铜锁，却惊觉锁上透出盈盈幽光，转瞬间焕然如新，他讶然，凑近了看，那图案竟变得栩栩如生。

　　突然，铜锁上那只青雀鸟像活了一般，猛地扑了过来，狠狠啄向他的右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