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小镇尽管小，但也五脏俱全。

　　第二天上午上完课后，高一就到街上的邮政所把这两封信先寄出去了。在邮政所里，高一才突然意识到应该订几份报刊了。他打听了一下情况，那人说，最好还是等到十月份再订。他想了想，觉得也行，就走了。

　　回到住室，他看到窗户边放着一摞作业本，就先把门打开，然后再把作业本拿进屋。把作业本放在桌子上后，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才开始改作业。这是英语作业，题其实很简单，也就是写几个单词，再就是一道选词填空。只要认真听课，再看看课本，基本上就能做出来。但他改着改着，就发现做错的人还比较多。他有点想不通，就准备等下课的时候找几个同学谈谈。

　　正这样想着，下课的铃声就响了。他站起身来就要到教室去。刚出门，迎面就碰到一个人，险些撞到了一起。他赶紧闪身躲开，连声说对不起。那人却没有吭声，而是直接进了他的屋子。他这才看清楚，原来是教数学的杨平安老师。杨老师本来是他所带的这个班的班主任，高一来了之后，学校做出了调整，杨老师只带两个班的数学课，班主任由高一接任。

　　杨老师一进屋就说道：“高老师，我发现你班的学生最近有点问题呀！这班主任我才卸下几天啦，居然就有人敢在我面前撒野！”

　　高一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了半天才赶紧让他坐下，陪着笑脸说：“杨老师，请先消消气，有话慢慢说！”

　　屋里就一张椅子，杨老师拉过来，狠狠地坐到上面，然后掏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吐了一阵烟雾之后才说：“昨天我讲完课后，布置了几道作业，今天改完后发现竟然有好多人都做错了。刚才我到班里去了解情况，找了几个人谈话，批评了几句，他们居然跟我顶嘴。这简直太不像话了！你这当班主任的要狠狠地管管，不然，谁还愿意带这个班的课了？”

　　高一听他说完后，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赶紧问：“你说的是哪几个学生？”

　　杨老师怒气未消，愤愤地说出了两个学生的名字。

　　高一听完，立刻表明态度，并保证严肃处理，一定要给出一个满意的结果。

　　杨老师这才慢慢地消了气，最后才语重心长地对高一说：“高老师，不是我倚老卖老！我的教龄比你的年龄还长，班主任我都当了十几年了！我深知当班主任不容易，确实能称得上是一门艺术。我觉得当班主任对学生一要认真负责，二要严格要求。既不能太软弱，也不能太严厉。要让学生既怕你又敬你。这中间的门道多着呢！你是本科毕业生，这些话当然用不着我说。我等着你的处理结果！”说完，他就起身离开了。

　　高一看着他离开后，就到教室去找那几个学生。此时正是课间时间，教室里是人声鼎沸。隔着窗户，他看到有几个男生在打闹，在教室里前前后后地跑着。他进了教室，有几个学生发现他了，急忙跑向座位乖乖地坐着，那几个打闹的没有看见他进来，依然在打闹。其中的一个正揪着另外一个的双手，突然用力一拉，把他搂在怀里，顺势一摔，把他摔到地上，其他的人在旁边肆意地笑着。高一在门边静静地站着，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声不吭。只一会儿的功夫，就有更多的学生渐渐地看见他了，都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一本正经地看起书来，教室里就突然静下来了。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让那几个学生觉察出了一丝异样。他们抬起头四处张望着，终于发现了站在门口的高一，几个人于是慌慌张张地散开，跑回到自己的座位。教室里这才恢复了平静。高一死死地盯着那几个学生，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始终一言不发。那几个学生感觉到了高一那犀利的目光，低眉顺眼的，心里不禁七上八下起来。

　　似乎过了好久，高一才把那几个学生教训了一通，然后又把和数学老师顶嘴的那两个人叫出来，把他们带到住室里去。高一和那几个学生刚到住室，上课铃就响了。高一让那两个人站好，看了他们一会儿，才坐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笔和工作手册，开始了询问。

　　询问是从左到右进行的。高一看着第一个学生说：“你叫什么？”

　　那个学生抬眼瞄了他一眼后，又迅速地压低视线，小声地说：“张成才。”

　　“家庭住址？”

　　“长岗村张塆。”

　　“家庭人口？”

　　“六个。”

　　“你觉得你的家庭状况怎么样？”

　　张成才显然被这个问题给搞懵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

　　高一就直接问道：“你觉得你的家庭富裕吗？”

　　张成才这下子听懂了，就像泄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说：“不富裕。”

　　高一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立刻问道：“你想让你的家庭就这样继续下去吗？”

　　“不想！”

　　“那你准备怎么办？”

　　张成才想了想，最后才说道：“好好学习，争取有出息！”

　　高一边问边记，看到已经达到目的，就开始询问第二个学生。

　　“姓名？”

　　第二个同学也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回答道：“付家贵。”

　　“家庭住址？”

　　“刘冲村付家坝。”

　　“父母的职业？”

　　付家贵迟疑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回答。高一只好补充道：“父母是做什么的？”

　　付家贵这才说道：“种田的。”

　　“你觉得父母平常辛苦吗？”

　　“辛苦！”

　　“你想过报答他们了吗？”

　　付家贵又迟疑了一下，半天才说：“想过？”

　　“怎样报答？”

　　“把自己的学习搞好，不让他们为我操心！”

　　尽管问话的内容不同，但目的是相同的，就是要让这两个人都亲口说出要好好学习的意思。一番迂回曲折之后，高一达到了目的。便最后说道：“今天找你们两个谈话，目的就是让你们明白学习的重要性。刚才，你们都亲口说了要好好学习，我记录在这里了。那么以后，我就看你们说的话是不是算数！你们数学老师刚才找到我，说你们不仅作业做得不好，而且还跟他顶嘴。现在，我要求你们向数学老师道歉，直到他接受你们的道歉为止！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那两个学生小声地说：“听清楚了！”

　　高一突然提高声音大声问道：“你们听清楚了吗？”

　　那两个学生都吓得一哆嗦，很快就大声地说：“听清楚了！”

　　高一这才挥挥手说：“那你们赶快去！我等着你们道歉的结果哈！”

　　那两个学生迅速地离开了。高一站起身来，从窗户里看着他们的身影。见他们走远了，这才坐下来把记录整理一下，放进抽屉里。就在这个时候，放学的铃声响了，高一就站起身到食堂吃饭去了。食堂里人还不是很多，只有几个老师在吃饭。高一打了一碗饭和一盘菜，准备找个地方坐下来吃，四处看了一眼，发现没有地方了，就把饭和菜端回住室去吃。回到住室才刚刚坐下来，就听见脚步声响，很快就进来一个人。那人也端着碗，边走边吃。高一认识他，是带他班的历史课的余长庆老师。高一赶紧站起来让座，余老师把屋子打量了一下，然后说：“高一，你这屋子里也太简单了一点，最起码还得几张椅子。你看，来一个人就没地方坐。你叫我坐，我怎么坐？你别客气，我站着就行！”

　　高一有点不好意思，笑着说：“不好意思，我还没来得及买！”

　　余老师笑着说：“你别不好意思！我跟你开玩笑的！”

　　说完，看了看茶几，又说：“最好得个小矮桌子！不过你这茶几也行！刚参加工作都这样，慢慢地添置，不要一年就什么都有了！”

　　他停了停，又接着说：“上午最后一节课你班缺了两个人，你知道吗？”

　　高一连忙说：“我知道！我找他们过来谈话，所以他们就没到班里去！”

　　余老师笑着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他俩走了呢！不是我多事哈，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你要和任课教师打个招呼，以免出现问题！”

　　高一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就赶紧道歉，说是自己考虑不周。

　　余老师笑着说：“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你一下，你别多想！”

　　高一笑着说：“哪里！哪里！多谢你的提醒！”

　　余老师这才笑着说：“那我就不打扰了！你赶紧吃饭吧！”

　　说完，就转身走了。

　　高一把他送到门外去，见他走远了，这才回屋吃饭。他没有想到，今天居然有两个老师登门造访。和这两个老师的谈话，让他深刻地体会到当班主任的确不轻松。他看了看自己的住室，觉得最要紧的是真的需要买几张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