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天气越来越冷了，高一也生起了火。有了火，住室里果然暖和多了，似乎也显得温馨一些。但他只是在夜晚才生火，白天大部分时间他都不怎么烤火，只要不改作业和不写东西，他就坐在被窝里看书。一天上午，他正坐在被窝里看书，突然听见敲门声。他急忙下床穿鞋，忙活了半天，才去开门。门开时，只见来人是“主任娘子”。她依然是满脸灿笑，问道：

　　“在干什么呢？怎么半天也不开门啦？”

　　高一笑着说：“没做什么！天气冷了，我坐在被窝里看书的。”

　　“主任娘子”进了屋，看到拉幔就笑着说道：“这有了拉幔后，效果就不一样了，屋子就显得紧凑多了，就不像从前那样空荡荡的。以后你就会明白，这样还可以金屋藏娇的。”

　　说完，又是一阵笑。高一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在旁边尴尬地陪着笑。她笑了一阵子，才说道：“又有你的一封信，还有一个包裹，你收一下吧。”说着就把信和包裹递给他，然后又拿出包裹单让他签字。高一立刻把信和包裹放到桌子上，接过单子，顺手拿出笔，飞快地在上面签了字，就把单子又递给她。她接过去扫了一眼，便转身走了。

　　等她走远了，高一才把门关上，拿起信和包裹看了一眼，这才知道信和包裹都是小倩寄来的。他把包裹先放下，急急忙忙地拆开信封，把信展开，快速地浏览了一遍。

　　看完小倩的来信，他的心里安定下来。其实，这这段时间他的内心也有点不平静。他不知道自己不给小倩任何回音到底是不是一种正确的选择，他也不知道小倩对此会有什么想法。这种种的不确定，让他有一些担心，害怕这样做会对小倩造成某种伤害，会让他提自己操心。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小倩在信里说，这么长的时间自己没有给她写信，她有点担心，害怕他会出什么事情，所以来信问一下情况，并顺便给他寄来了几本书。

　　他把信收好，放进抽屉里，然后才打开包裹。总共有三本书，两本小说和一本英语工具书。这英语工具书是他急需的，因为上大学时根本就没想到会教英语，所以就没有准备必需的工具书。对于他来说，尽管教初中英语不成问题，但工具书还是必需的，何况最近他又把英语重新捡了起来呢？

　　就在这些天，他又开始考虑自己的未来了。他觉得自己不能一辈子就这样算了。当一名初中老师虽然也不是不可以，其中也有许多别人不知道的满足和快乐，但自己还年轻，为什么就不能有更高的追求呢？为什么就不能再拼一拼呢？

　　他原来本想着离家近一点，可以更方便地照顾父母，但现在他才知道，即使是在本县工作，平时也难得有机会回家一趟。既然如此，那就可以抛开原来的这些不切合实际的想法，而专注于自己个人的发展了。所以，他的心中就有了新的目标，他又要准备考研了，并且也为之行动起来了。现在，小倩寄来了工具书，这其实就是对他的一种暗示和期待吧。

　　无论如何，自己要给小倩一封回信了。他便把稿纸拿出来，拿起笔凝神思考了一下，便迅速地写起来。写信当然不是问题，何况又是有感而发，有情可诉呢，所以很快就写完了。写完后把信收好，打算下午就寄出去。忙完这些之后，他就开始备课，准备下一节的课程了。

　　下午，他就到邮政所把写给小倩的信寄出去了。回到学校，他就在住室里闭门看书，真正是心无旁骛了。正在他专心看书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争吵声。那声音很大，瞬间就把校园里特有的安静给打破了。高一站起来听了一会儿，觉得似乎是一个老师和一个学生在争吵。他把门打开，站在门边听着，那声音便清晰地传了过来。

　　只听一个学生摸样的声音说：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月能挣几个钱啦？充其量还不是一个穷教书的。你以为我怕你？大不了，老子不读了！”

　　随后，一个老师摸样的声音气愤地说：“你骂谁呀？你再骂，我拼了命也要打断你的腿！我们教师是穷！但至少比你强！”

　　那个学生又说道：“你比我强？我怕你这话说得有点早了！老子就算现在不上学了，出去打个工，也比你挣得多！”

　　还不等那个老师开口，就听到一个人吼道：“放肆！你一个学生在校园里骂老师，你像话吗？你给我过来！”听声音像是陈钟的。

　　那个学生接着又吼道：“你们谁都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你们谁再过来，我就一刀捅死谁！”

　　高一听到情形有点不对头，急忙往出事的地方跑过去。到了现场，他才看到几个老师正围着一个学生，那个学生手里正拿着一把水果刀，虎视眈眈地看着那群老师，老师们一时也束手无策，双方就僵持不下。那个学生他认识，是初三的一名学生，经常和他一起在操场上打球。

　　高一慢慢地走上前去，看着那个学生平静地说：“别胡闹了！赶紧把刀子放下！你看你想什么样子！有什么事情不能说清楚呢？你要是把人捅伤了，那就出大事了，那可要负法律责任的！”

　　那个学生依然不服软，愤怒地说：“别看你们人多，今天我就豁出去了！谁不信，谁就上来试试！”

　　高一看着他笑着说：“我们可不是来跟你打架的！要真是打架的话，也用不了这么多人。别看你拿着刀子，要真是打起来，你还真不是我的对手！”

　　那个学生看了看他，又大声地说：“我又没有招你惹你，你不要管闲事！”

　　高一说：“我这不是管闲事！我是为了你好！你如果再这样闹下去，那学校只能报警了，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赶紧把刀子扔掉，到陈主任那里把事情说清楚！”

　　这时陈钟也说道：“听到没有？你再这样闹下去，我可要报警了！”

　　那个学生站在那里无话可说了，僵持了好一阵子，才把刀子扔到地上。随后，陈钟就把他叫到办公室去了。其他人这才走过来，向那个教师询问事情的缘由。那个老师心情也还没有平复下来，气愤地诉说着事情的缘由。

　　他说他正在讲课，那个学生和同桌说话，他就叫他俩站起来，那个学生就是不愿站起来。他生气了，就上前拉了他一下，想让他站起来。没想到那个学生比他还生气，就和他冲突起来。就这样，他们两个人从教室里一直闹到教室的外面。

　　“现在的学生真没法教了！”他愤愤地说。

　　有一个老师立刻劝他说：“你也真是的！和他生什么气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他不就是仗着他爸的势吗？上个学期，他和刘子衿也发生过冲突，最后不也是不了了之啦？他爸是乡里分管教育的副乡长，听说为了这事，校长还受了不少委屈呢！”

　　其他老师也都过来安慰他，让他不要生气，把他送回住室里去了。随后，教师们也都回去了。高一看到那些人都走了，也跟着走了，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室里。

　　夜晚，在张光辉的住室里，几个人还在谈论这件事。听他们介绍，高一知道了很多事。那个学生的爸爸叫张孝仁，分管教育已经有好多年了，和田校长是同学，都是文革前的老师范生，工作认真，为人也算正派。只是两个儿子都不太争气，学习都是一塌糊涂。近几年以来，年龄也大了，难免有些私心，想着让这个小儿子在初中复读几年，好歹考个中等师范，将来也好有个工作。哪知这个儿子就是不争气，在学校里专门吸烟、喝酒、谈恋爱，把好几个女生逼得退了学，让校长很是头疼。但这个学生也有一个优点，就是讲义气，谁对他好一点，他也知道。但天底下所有的老师都喜欢那些既听话又能好好学习的学生，像他这样的谁见了谁都头疼。

　　“今天这场面还真有点危险。要不是高一去了，还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张光辉感叹道。

　　“哎！我还真没想到，高一居然能镇住他！”另外一个也接着感叹地说。

　　其实高一当时赶过去的时候也没有多想，他也没有想到那个学生居然会听他的话。现在想起来，大概是因为他们经常在一起打篮球，多少有些交情吧！

　　“这人啦，就是奇怪！有的人天生就有统治力，就有人听他的话。比如说刘邦吧，论地位也就是个亭长，论武艺简直狗屁不如，但人家就能网罗天下豪杰，成就一番霸业。依我看啦，高一今后前途无量！”

　　张光辉开着玩笑，哈哈地笑着说。说完，他又话锋一转，发起议论来：

　　“不过呢，目前还显得嫩了一点。这当官的人啦，十有八九都是‘人精’。古人有‘厚黑’之说，但我认为这也不是绝对的。不厚不黑固然难成大事，但一味的‘厚黑’也难以服众！真正的高手是既能入乎其内又能出乎其外，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运用之妙的确存乎一心。就像我们管理学生，也要有策略和技巧，根本点在于赢得他们的心。”

　　他的一番高论让几个人听得似懂非懂的，很快就有人打断他。

　　“别说这些玄乎的，我们还是打打扑克吧！”

　　说完就摆开桌子，玩起了扑克牌。张光辉让高一上，高一摆摆手，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