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第二天，高一就到街上去把修改完善过的小说寄了出去。看到邮政所的电话，心里又咯咚一下。要不要给小倩打电话呢？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打。出了邮政所，走到街上，心里仍然有点不舒服。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

　　过了几天，又发工资了，他就到街上定做了拉幔和窗帘。拿回来后，就自己动手安上。安好之后，他拉上拉幔，仔细地看看，屋子被分成了两部分，感觉要比从前好多了。但到了夜晚，新的问题又来了。他躺在床上看书，发现光线比从前差多了。第二天，他又到街上买了一截电线、一个手动开关、一个插销灯头和灯泡。回到住室后，就把电线牵好，装上开关、灯头和灯泡。安装完毕之后，把开关打开调试了一下，一切都很正常。这样一来，他的住室里就有两个灯了，夜晚办公时用前面那个灯，躺在床上看书，就用后面这个灯。如此一来，他夜晚看书就方便多了。

　　看着自己的住室慢慢地地发生着变化，他有点小小的得意，体会到人的主动性的作用。人只要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就能不断地改变环境，使之逐渐地符合人的需求。正是这种主观能动性，人才显示出他的伟大。

　　一个星期天的夜晚，学校又召开了一次教师会。在会上，校长宣布由高一和陈钟两个人负责带早操。在开会之前，校长和陈钟都征求过他的意见。他觉得自己每天早晨反正都按时起床，所以就答应了。接下来的日子，他每天早晨就起来带操，带完操之后就干脆到教室里去督促学生读语文和英语。坚持了一个星期之后，他发现学生的英语成绩有所提高。这个小小的变化增加了他的信心，就把到班上早自习作为常态。

　　订报刊杂志的时候，除了为自己订了几份杂志外，还特意订了《中学生阅读》和《作文》，打算从中挑选名篇名作和优秀作文，找时间读给学生听听，以此提高学生的阅读和写作水平。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体会到教书的乐趣。他喜欢学生在他讲课时自然流露出的那种专注的眼神，也喜欢和学生在一起沟通交流，更喜欢给学生讲故事，讲大学的生活。无论是故事，还是大学生活，学生们都喜欢听。

　　期中考试也进行完了，各班的成绩也都公布出来了。他带的语文和英语都是年级第一，他最担心的张成才也有了很大的进步，特别是他的数学，居然考了全班第三，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天气越来越冷了，教室里也生起了火。尽管每个教室只有一个小煤炉，但教室里的温度上来了，没有那么冷了。教师的住室里也发了火盆，学校还专门给每个教师买了两挑木炭，供老师取暖。他感觉还不是太冷，因此一直没有生火。

　　天气寒冷之后，他发现学校反而热闹起来，那些下午有课的老师有的干脆就不回去了，在学校里吃住。吃完饭，他们就三个五个的聚在一起喝茶谈天，好不热闹。高一有时也加入其中，和他们一起闲聊。这样一来，他和老师们都熟悉起来，没有了客套和拘束，关系显得更密切了。和老师们聊天，让他了解了许多与学校有关的事，对这所学校就有了更充分地认识。但有时候也让他感到尴尬，因为他们聊着聊着就说些黄段子。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很为难，感觉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实在有些尴尬。

　　一天夜里，他本来在住室里看书，就听到几个人在张光辉的住室里聊天。至于说的是什么，他听得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不时地传来阵阵的笑声。过了一会儿，张光辉就喊他，让他过去喝茶。他便走了过去。屋子里总共有四个人，教什么的都有，他都认识。加上他也就五个，都围着火盆坐着。火盆里的炭火很旺，淡蓝色的火苗直往上窜。旁边放着一个水壶，烧着开水。

　　张光辉给他泡了一杯茶递给他，对他说：“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怕冷！这样的天气还不生火？把炭留着娶媳妇？”

　　另一个人接着说：“他不是把炭留着娶媳妇，而是把炭留着做甜酒！”

　　他刚说完，一群人就哄笑起来，他只好装作喝茶，一声不吭。所谓的做甜酒，是说女人生孩子后身子弱，需要做甜酒，煮糍粑吃，好补补身子。这个人说的“把炭留着做甜酒”要比张光辉的话更夸张，所以才引起众人的哄笑。

　　笑了一阵子后，张光辉又问他说：“平常我们这一排房子就你一个人，你不感到害怕吗？”

　　高一笑着说：“害怕？怕什么？我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另外一个人接着说：“怕什么？你这么英俊，就不怕有女鬼来缠你？”

　　张光辉笑着说：“女鬼他才不怕呢！有女鬼来缠他，他求之不得！”

　　另外一个也接着说：“你们还别笑！说到鬼呀，有些事还真邪乎！那年，我的四爷得了一场病，到处去求医。不知花了多少钱，病还是治不好！四爷躺在床上一直昏迷不醒。家里人最后都放弃治疗了，忙着为他准备后事。一天晚上，天快要黑了的时候，我爷爷背着扒锄从田里回来。刚走到村口，就看见一阵狂风突然吹过来，还隐隐约约地听见有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我爷爷感到有点蹊跷，也有点害怕，就把扒锄拿在手里，往那风里一扔，那风一下子就停了。他回到屋里还没坐下来，四爷家里就有人来喊他，说是四爷醒了，让他过去说句话。我爷爷去了之后，看见四爷果然醒了。看见我爷爷来了，他说：‘大哥，你真胆大！刚才，有两个人用铁链把我锁着，拉着我走到村口，正好碰见你从田里回来。你一扒锄就把那两个人打跑了！’当时，所有的人都觉得他说的是胡话，只有我爷爷知道真有这么一回事。后来，我四爷又活了好多年！”

　　说话的那个人，一脸络腮胡须，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睛里闪着光。

　　张光辉笑着说：“这说明鬼并不可怕，可怕的反倒是人！我们校长的媳妇是怎么和校长结婚的，你们知道吗？”

　　几个人都摇着头，说不知道。

　　张光辉说：“那还是‘五九年’的事。你们都知道，那一年我们这里闹饥荒，好多家庭都没有吃的，据说还饿死了不少人。但我们这些老师还勉强可以吃得饱。一天晚上，校长吃了饭就睡下了。那时，社会治安倒很好，好多人夜晚睡觉都不关门的。校长那天夜晚也没有关门。睡到半夜，他觉得有点不对劲，迷迷糊糊中，总感觉床上还有一个人。他醒了，伸手一摸，一下子就摸到一个光滑滑软乎乎的身子。校长吓了一跳，坐起身来。那时还没有电灯，校长有一个手电筒，平常总是放在床头。他伸手拿起手电筒，打开一照，就看见一个赤条条的女人睡在他的旁边。那女人见校长醒了，就哭起来，说是家里没饭吃，非得让校长娶了她，否则就去告他。你们知道，那个时候的人最怕出男女问题。校长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他。”

　　有一个人立即接着说：“你这说的不对！这又不是校长把她拉到床上去的，是她自己主动送上门的，而且校长又没把她怎么样，为什么就非得答应她？”

　　张光辉看着他说：“怎么不对？当时三更半夜的，又没有人作证，校长就是有一百张嘴，也不见得说得清楚！”

　　另外一个人附和道：“就是！你说校长没把他怎么样，这谁知道呢？”

　　张光辉说：“我觉得校长答应她，也不吃亏。你们不知道，校长的媳妇年轻时也是美人坯子，漂亮得很！比陈钟的媳妇还漂亮。今天，就我们几个在这里说话，可不许往外说。陈钟的媳妇虽然漂亮，但却不如校长的媳妇贤惠。我和校长共事几十年了，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没看见她和谁争过嘴！”

　　又有人接着说：“这倒是真的！但‘主任娘子’看起来也不错，我也没有看见她和谁争过嘴！”

　　张光辉冷笑了一声，接着说；“这你就不懂了！她虽然文化不高，但人很精明，喜欢揽事。学校里的好多事，陈钟应付不过来时，最后都是听她的主意！”

　　聊着聊着，夜就深了，几个人起身要走，张光辉说：“别急着走哇！我这里有面条，还带有炸肉，火又是现成的，煮点面条吃吧！”

　　几个人这才感觉到有些饿了，齐声叫好。张光辉立刻把锅架上，把壶里的水倒在锅里，吩咐其他人看着，等水一开就下面。然后拿着手电筒，带上高一，说是到外面的菜园里弄点白菜。高一跟着他来到外面的菜园里，打着手电筒，张光辉就着那亮光掰了几片白菜叶。把土拍拍，就回来了。进屋时，水已经开了，面已经下锅了。张光辉把白菜叶洗洗，用手一揪，把白菜下到锅里。然后又拿出炸肉，也下到锅里，再给点香油和辣椒粉，用筷子搅一搅，煮了一会儿就熟了。

　　总共五个人，却只有三个碗，高一便跑回去把自己的碗筷拿过来，这才凑齐。张光辉拿了碗，盛了五份，几个人立刻呼呼噜噜地吃起来。

　　一个人边吃边说：“张老师，你这面条的确不错！”

　　高一也觉得很有味道，吃得满头是汗。吃完，几个人又坐着聊了一会儿，等张光辉把锅和碗筷洗了，这才起身回去了。高一回到住室里已经十一点多了，随便洗洗就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