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高一有女朋友了！这让校长有点心神不定。

　　他看得出来，钱慧贤说得很认真很确定。如此说来，这事应该是真的？她说这是高一亲自告诉她的，应该不会有假。如果不是高一亲自告诉她的，她不可能知道，也不可能说得这么肯定。再说了，无论如何，钱慧贤都没有理由骗他。如果她有男朋友，她就可以明确地拒绝，没有理由骗他；如果她没有男朋友，把高一介绍给她，对于她来说是件好事，她更不可能骗他了。这时他又想起妻子已经告诉他的事：有一个女孩经常给高一打电话。他把各种因素综合起来判断，觉得高一十有八九真的已经有了女朋友。要是这样的话，那这件事情就复杂了，他需要重新考虑他的计划。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件事，不知不觉地已经到了自己的门前。推开门进去，看见妻子已经回来了，就顺手把门关了。妻子问他到哪里去了，怎么连门都不关？他没有多说，只是说出去走走，就直接去刷牙洗脸，准备睡觉。

　　再说钱慧贤看见校长走远了之后，才把门关上。然后坐在椅子上，前前后后地也想了好长时间。

　　她觉得今天这事有点奇怪。校长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件事情啦？把高一介绍给我，亏他想得出来？她知道，自己和高一之间不可能有结果。高一是正儿八经的大学本科毕业生，年纪轻轻的，不仅长得帅，而且又有才华。他怎么会看上我呢？更要命的是，我比他大三四岁！这简直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这个年纪的人可不是小姑娘了，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早已没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什么是人生？什么是生活？说到底不就是能够顺顺利利地活下去吗？想当初自己高考失利，本来打算再复读一年，好歹上个大学，可兄弟姊妹一大群，家里负担沉重。看到父母实在负担不起，只好回家务农。在家呆了两个多月，倍感失落的时候，正好碰到乡初中缺英语教师，她就被乡里聘为民办教师。尽管这不是她的理想，但毕竟有了一份暂时的工作，好歹有个事做。就这样教了几年书后，又碰到上面有了政策，说是要把一部分民办教师转为公办教师。得知这个消息后，她看到了一丝希望，自己有可能有一份正式的工作了！但由于每年分配的名额有限，竞争很是激烈，那名额轮到她头上恐怕要到猴年马月了。她就慢慢地熬着！苦等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才有了转正名额，这才转为公办教师。

　　这一路走下来，她知道了人间百态，了解了世道人心。她深知，人生在世，首先得活下去，其次才能想着如何活得好。她懂得，在这个过程里，你如果抱着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心存侥幸，一定是要吃亏的。何况现在面对的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呢？

　　想到自己的终身大事，她不禁叹了一口气。这几年总有一些人给她介绍对象，可都不能如愿。有的时候，是她看不上别人；有的时候，是别人看不上她。记得那一年，有人给她介绍了一个。那人是个打工仔，据说很有钱。可见了面以后，她就很失望。那人居然把“钞票”念成“砂票”。就算是再现实，她也不能忍受。还有一次，她如约去和对方见面。她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个霏霏细雨天，她打着伞到达约会的地点。那是一个小饭馆，老板娘就是媒人。她到了之后，坐在那里等了一会儿后，那人就来了。她必须承认，那个男的长得确实帅。他们见面之后说了几句话，那个男的就说自己有事情，说是以后再联系。可事实证明，那个男的没有看上她，因为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和她联系了。这样的经历让她体会到被拒绝的痛苦。不管是拒绝别人，还是被别人拒绝，她都感到失望。失望几次之后，她有点心灰意冷。现在，她只能听天由命了。她想好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即使是一辈子孤身一人，也能过下去。她不想折腾！想了一阵，她就起身刷牙洗脸，准备就寝了。

　　再说那个在黑暗的角落里盯着他们的人就是“主任娘子”。当时她刚打完下自习的铃，正准备回家，远远地看到钱慧贤的门开了，一个男人的身影从屋子里出来。她急忙停下脚步，站在那里看了半天。借助灯光，她认出来了，原来是校长。她感觉有些蹊跷！校长找钱慧贤干什么？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一直等到校长走远，看到钱慧贤把门关上了，才慢慢地走回自己家里去。

　　回到屋里，看到陈钟正在看电视，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地对陈钟说：“我刚才看到校长从钱慧贤的屋里出来！你说——，校长找钱慧贤干什么？”

　　陈钟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说：“瞧你问的！我怎么知道他找钱慧贤做什么？”

　　“主任娘子”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有些生气地说：“现在可是敏感时期哈，你可要动点脑子，不要整天盯着电视！”

　　陈钟笑着说：“你不要着急，现在还不到摊牌的时候！钱慧贤和我们的事能有什么关系呀？”

　　“主任娘子”不说话了，她低头想了半天突然说道：“你说说看，不会是这个老田对钱慧贤有什么想法吧？”

　　陈钟有点不明白，就茫然地问道：“老田对钱慧贤能有什么想法？”

　　“主任娘子”有点不怀好意地笑着说：“你说还能有什么想法？”

　　陈钟终于明白过来，哈哈一笑说：“你看你，都想到哪里去了！老田这个人我太了解了，他可没有这个毛病！”

　　“主人娘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那可不一定！你们这些男人，没什么好东西！”

　　陈钟笑着说：“你看你！一句话就把所有的男人都否定了！我们就拿老田来说吧！总体上说，为人还算正派，处事也很公道！当校长这么多年，很少有人对他有什么太大的意见。这就很不容易！”

　　“主任娘子”白了陈钟一眼说：“我看你就是一个傻子！他老田要是好人，我就捉个猴给你吃！”

　　陈钟顺手拿起一根烟，叼在嘴里，掏出打火机点上，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一阵烟雾说：“这话不能这么说！我毕竟是他一手提拔的。当初他提拔我的时候，顶着那么大的压力，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我也不能不讲良心啦！”

　　“主任娘子”瞪了他一眼说：“你是糊涂还是幼稚呀？我告诉你，老田绝对不是一般的人。你想想，当初他提拔你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既没有背景，又没有靠山，对他没有任何的威胁，能一心一意地对待他。你再想想，他当初要是答应提拔胡卫东的小舅子，他今天还能是校长吗？他老田在这个学校能当几十年的校长，没人能动得了他，就说明他绝对不是吃素的!”

　　陈钟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他不是一般人！但不管怎么说，他这几年对我们也不薄。再说了，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还不到和他撕破脸的时候。多一个对手就多一份困难。这件事还有一年的时间，我们不能过于着急，要静观其变。如果他同意我接替他，那就皆大欢喜；如果他非要节外生枝，那我也不讲情面。毕竟我跟他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主任娘子”还不放心，沉吟着说：“我总觉得这事有点蹊跷！他去找钱慧贤干什么呢？”

　　陈钟笑着说：“你不要太敏感啦！也许是工作上的事情，我不是也找钱慧贤谈过吗？好啦！时间也不早啦。去睡吧！”

　　“主任娘子”这才起身去洗漱，准备休息。陈钟早也洗过了，就关了电视先躺到床上去了。

　　就在一些人绞尽脑汁之际，高一却感觉很是轻松。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正处于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这段时间，他依旧按照自己的生活节奏快乐的生活着。工作将近两年了，他基本上还保持着上大学时的生活习惯，早睡早起。也许是年龄的关系，平常的时间，他依旧喜欢和学生们在一起。和他们谈天说地，他感觉无拘无束。工作之余，他更多的是呆在住室里，读书，写文章，自得其乐。他的论文已经定稿，他打算把它寄出去，可还没想好寄到哪个报刊。眼看这个学期就要结束了，他又要准备复习考研了。他知道这事不能麻痹大意！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小倩着想。他知道，从某种角度说，女孩子更不容易。随着年龄的增大，她们面对的压力会越来越大。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倩对自己始终如一，不离不弃。这份情感让他感动。他珍视这份情感，他不能让小倩失望，需要给她一个负责任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