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回到学校，高一就过起了紧张的复习备考的日子。能报上名当然是好事，但也打乱了他原来的生活节奏，让他多少有点紧张。因此，除了日常的工作，其他的事情他都尽量不闻不问，以便集中精力全力复习。然而世间的事就是那么复杂，真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在别人看来，他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候，无缘无故地消失两天，回来后又基本闭门不出，似乎有点神秘，确实让一些人感到不太踏实。

　　一天夜里，高一正在屋里看书，只听得一阵敲门声，便立刻合上书。现在，他还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考研的事，因此他是在匆匆忙忙地把书收起来之后，才起身开的门。门一开，便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接着便看到一张泛红的脸。来人是总务主任陈钟，高一感到有点意外，连忙把他让进屋。

　　陈钟进屋之后，直接坐到椅子上。高一发了一根烟后，又给他泡了一杯茶，然后才坐到椅子上。陈钟端起来喝了一口，一边吸着烟，一边把屋子四下里打量了一番。看到墙上的字画，他笑着说道：

　　“高主任爱好真是广泛，这两幅字画是你自己画的？”

　　高一笑着说：“我哪里有这个本事！我们上学的时候，没有开设书画课，我连毛笔都没摸过，哪里会这些！这是刘子衿老师送的！”

　　陈钟哈哈一笑，接着说道：“怪不得呢，我看着就像他的东西！他这个人啦，就喜欢送人字画！”

　　高一笑着说：“我听他自己说，他这也算是家学。小的时候，他父亲就教他写字画画。我虽然不会书画，但心里还是喜欢，见他画得不错，就向他讨要了两幅。中国书画，讲究的是淡雅，真要看进去的话，会让人心里觉得宁静！”

　　陈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这才笑着说道：“听你这一说呀，我就是俗人一个，实在惭愧得很啦！”

　　高一连忙说道：“陈主任谦虚了！我看你的毛笔字就写得不错，圆润流畅中透着一股豪气！”

　　陈钟仰头一笑，然后说道：“高主任真是好口才！我那只是信手胡写，难登大雅之堂啊！”

　　高一认真地说道：“中国是文明古国，书画又是传统艺术，它扎根民间，底蕴深厚。哪怕是在在乡村僻壤，就有很多高手！”

　　陈钟伸着双腿，把身子靠在椅子靠上，仰着头说：“你这话我赞同！别小看中国人！中国古代文化对中国人的影响是全面的，不单单是书画。作为一个中国人，他们从小时候开始起，就受到古文化的熏陶。哪怕是不识字的人，他们通过听说书，看大戏，也能明白不少道理。所以他们个个都精通为人处世之道！说话是绵里藏针，待人讲究先礼后兵，做事大都有条不紊。”

　　高一点头称是，深表赞同，还感慨道：“就说刘邦吧，要论文化，他没读过多少书；要论做官，不过是个亭长。要声望没声望，要经验没经验！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在风云际会之时，他就能驾驭群雄，推翻秦王朝，并最终打败项羽，建立大汉王朝！”

　　陈钟哈哈一笑，把手里的烟头扔到地上，然后说：“高主任真是满肚子文章，我是比不了啦！有如此才华，一定志向不小！请恕我直言哈，你难道甘心在这里干一辈子？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想法？我有点不明白，高主任，你成天呆在屋里干什么呢？”

　　陈钟这一连串的问题把高一搞得有点懵，他不知道陈钟怎么突然关心起他的人生来啦。他心里想道：难道自己考研的事被他知道了？但他马上又想道：这应该不可能！因为这件事自己没有对任何人说，有了赵主任的嘱咐，教委的那几个人也不可能说。想到这里，他就小心翼翼地说道：

　　“陈主任过奖了！我肚子里哪有什么文章啊！充其量也就发发感慨罢了！平常没什么事，也就看看书，打发打发时间。”

　　说完就起身给陈钟茶杯里添水，又发了一根烟，然后才重新坐下来。

　　陈钟先把烟点上，吸了一口，然后又接连喝了几口茶，才又说道：“你来这里快有三年了吧！年纪也不小了，不知今后有什么打算啦？”

　　高一叹了一口气后慢慢地说道：“能有什么想法啊。你知道，人生在世，很多事情都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我家庭条件差，父母都是农民，要背景没背景，要金钱没金钱。现在呀，要想办事，没这两样是不行的！你说我还能有什么想法呢？”

　　陈钟沉思了一下，连忙说：“那是！那是！高主任，作为朋友，我今天对你说句实话，希望你不要介意。目前呢，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调走，二是留在这里。你是本科毕业生，来我们这里工作，我们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但从你的个人方面考虑，你最好还是调走。要想调走，就必须有关系。当然，如果不能调动，对我们学校来说，也是一件幸事。可你要想留在这里，就必须解决个人问题。尽管你的年龄还不是很大，但我是过来人，我知道毕竟岁月不饶人啦！”

　　高一苦笑了一下，然后说：“你说的这两点，我都做不到！调走，我没关系！解决个人问题呢，我又找不到合适的对象！难啦！”

　　陈钟笑了一下说道：“当然，我们这里很偏僻，你眼界又高，确实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因此，恕我直言，你最佳的选择还是调走，不然会耽误终身大事的。我看刘主任还是比较欣赏你的，你可以找找他，让他帮帮忙！”

　　高一微微一笑，显得有点无奈地说：“说起来呢，我应该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刚参加工作两年，无论是刘主任、田校长，还是你陈主任，对我都不错。这些我都记在心里，心怀感激。但调动毕竟是大事，我和刘主任又没有深交，现在如果突然去找他，我心里没底呀！”

　　高一说的是心里话，可他不知道，就是这样的心里话却让陈钟不踏实。尽管他从来都没想过和陈钟竞争，但在陈钟看来，他就是一个最大的竞争对手。人生当中最可怕的事情就是，你在无意之中成了别人的对手。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你毫无防备，可别人却处心积虑。

　　高一说完后，陈钟正想说话，只听得外面有人敲门，高一立刻起身开门。门开了，来的是“主任娘子”。高一赶紧让她进屋，并笑着说：“今天正是巧了，你们二位稀客都来了，真让我这蓬荜生辉了！”

　　“主任娘子”笑着说：“陈钟啊，他‘马尿’灌多了，这都快半夜了还没回家，我有点担心。四处找了半天，才找到你这里来！”然后又对陈钟说，“你看你，自己喝多了就回家休息吧。大半夜的，跑到高主任这里来，满嘴跑火车的，又吸了这么多的烟，弄得人家满屋子烟味。你也要体谅一下人家是吧？都几点了，还不回去睡觉？”

　　高一就笑着说：“没什么！这烟味啦，我从小时候起就开始闻啦，已经习惯了！”

　　陈钟站起身来，看着高一，嘴里说道：“高主任，还是马克思他老人家说得对呀，什么事情都是辩证的。我刚才还让你抓紧时间解决个人问题，现在看来，一个人生活也很好，最起码没人啰嗦你，是吧？”

　　高一哈哈一笑，“主任娘子”伸手把陈钟打了一下，娇嗔道：“还在胡说！嫌我啰嗦？谁让你自己不注意的？”随后又看着高一说，“人家高主任多优秀哇！既不吸烟，又不喝酒，哪里像你？”

　　说完就拉着陈钟出门了，高一出来送送他们，看到他们走远了才关门进屋。看了看表，觉得时间还早，又坐下来继续复习。

　　陈钟和妻子回到家里后，就都洗洗躺下了。躺在床上，两个人都没有睡意。“主任娘子”就对陈钟说：“我担心你喝多了乱说，所以才去把你叫回来。没事吧？”

　　陈钟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没事！你什么时候看见我醉过？”

　　“主任娘子”沉思着说：“你说这老田又卖的是什么药？他怎么又想到让你去探听高一的口风呢？”

　　陈钟冷笑道：“管他卖的是什么药！我觉得，探听一下高一的意思也可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他高一如果能调走，我们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他如果不走，我们就想办法对付他。我仔细考虑过了这两方面，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吃亏！他老田还能怎么样？”

　　“主任娘子”提醒他说：“你可不能小看老田，他这人可不简单！”

　　陈钟笑了一下说：“这我还不知道？现在我们就是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我还不信了！他老田再厉害，也斗不过时间。眼看就要退休了，他还能翻大浪？”

　　“主任娘子”心里还是没有底儿，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陈钟伸手把灯熄了，躺到床上说：“别想了，睡吧！”

　　“主任娘子”叹了一口气也躺下了。她刚躺下，就觉察到有只手向她身上摸过来，她伸手挡了一下，有点生气地说：“你倒有闲心！人家都愁死了！”

　　陈钟笑着说：“别多想了！一切都还没有定下来，我们还有机会。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当不了校长，只要有乡里的支持，以后不管谁当校长，他也要听我的！”

　　说到这里，陈钟停了一下，然后接着说：“哎，有件事我可要提醒你！你以后可要注意孔副乡长。你看他喝酒后那副色迷迷的样子！”

　　“主任娘子”翻过身来看着陈钟说：“哎，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到！你发现没有？他这段时间可有点不正常，每次来学校都要到钱慧贤住室里去。你说他不是看上钱慧贤了吧？”

　　陈钟有点不屑地说：“管他呢！他要是看上钱慧贤了，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陈钟就翻过身去睡下了。“主任娘子”仍然睡不着，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半才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