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听你在酒吧唱的那首歌,感觉一下子又回到了十几年前,也是在如此的夜色下,你在前面走着,低声唱的也是这首歌,我问你唱什么,你说,谁让你的耳朵这么差劲啊,不会凑近点听啊。可是我一凑近呢,你又说,你怎么像个柱子一样挡着我的视线了,所以我就只能又乖乖跟在你身后。月儿,是不是我已经老了啊,为什么我想到的都是以前的事情,以前多美啊。”
我望着他摇摇头,十年的光阴横在我们之间,相貌固然变化了许多,有些人青春常驻,有些人一夜白头,我们都不属于这种,我们都随着光阴自然的在流淌。
“月儿,那可以讲讲未来,讲讲以后吗?”
我点点头。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片,我借着微弱的光认出那我的机票,被撕成四瓣的机票。
“昨天我帮你收拾包的时候看到的,当时很气愤,直接就撕掉了。之前我们不是讲得好好的吗?有了什么决定要告诉我吗?可是你为什么一声不吭的就把机票定了?你就想这么一走了之,连告诉我的机会也不给吗?你真的想这样对我吗?你现在对我的好难道都是假的吗?”他抓我的手臂生生得疼痛,我用力掰都不松手。
“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可是那都过去了,过去了也追不回来,我向你保证,等我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好了,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我若是食言了,就沉到这望湖底再也不上来。”
我拉下他对天发誓的手臂说“鬼才相信,水性那么好。”
他僵硬的脸柔和了下来,“水性那么好,还不是你逼的啊。”
“什么都赖在我头上。”
“你都说了,你若会游泳,就可以背我去那个小岛,若能这样,全世界没有一个人肯做你朋友,我都一直做你朋友的。”他把头靠在我肩窝,身体重重的倾向我。
“你完全可以拒绝啊。”
“我怎么拒绝啊,只有你肯做我同桌,你这么威胁我,我哪敢不把水性练到最好呢。”
“我威胁你?你就记仇了。”
“嗯,记一辈子仇。”
“真没良心,这是也赖我。”
他朝着我笑像个赖皮的小孩,“要不我今天带你去游泳吗?”
我看着他手掌缠的纱布,“等伤好了再说。”
“没事,真的是小伤。”他把纱布解开,上面涂了些膏药,看不清伤口深浅,仿佛只是在原来的掌纹上,多了几道线条罢了。
“现在还画画吗?”我揣摩着手掌说。
“你走后,除了画图纸,连个圈都没画过,我想,我大概已经全忘。”十指紧扣,他的手指纤长骨结突出,手掌微微的粗厚,每个指甲都剪成小小的月牙形。
“我的绘画技巧都是你教了,你怎么可以说忘就忘呢?”
“脑子里已经没有这些东西了,自然手下也没有那些形象了。”他把我搂到身边,靠在他胸口。
“星辰的故事你都还记得那么清晰,为什么这个与生俱来的就丢掉了呢?”
“星辰的故事当然要记牢了啊,你哪一次都没有用心听,都没有记住。所以这些故事只能由我来记住了。你以前说过,有些东西我们俩一个人会就够了,现在你画得比我好很多了,画画这些我当然不要也罢了。”
“既然你与生俱来的能力都可以这样轻易的丢弃,那为什么这么多的往事不能丢弃呢?”
他突然又紧张起来,“那你能丢弃吗?月儿,你能丢弃吗?”
我没有搭理他,把手中的机票撕得粉碎,天女散花般的撒向天空,拍拍身上的纸屑说:“撕机票有什么用,有本事把我护照给撕了。”
“我哪敢啊,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没理他站起来往岸上走,他亦步亦趋的跟着:“那个时候我看到机票,心里很难过……我都被文静骂了……你知道的她说话多刻薄啊……你不帮我我讲不过她的……月儿,真的不要走……”
“天亮了帮我把机票退掉。”
“退掉?”
“干嘛不退掉?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退掉当然退掉,差价我会加倍补给你。”
“怎么补?”
“给你做一辈子的早餐。”
“早餐?早餐不是金秀做的啊?”
“哦,那就一辈子午餐。”
“午餐?才吃了一顿,就说一辈子。”
“那就再加上晚餐。”
“晚餐?我减肥,可以免掉了。”
“干嘛还减肥啊,你胖点好看呢。对了月儿,要买机票回去吗?我陪你一起回,一定要带上我。”
“思远人都不在了,去不去都无所谓,致远说了怀念哪里都一样。”
“致远真善解人意……”
“……”
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了,这是难道的一次好觉,睡下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了,当时还想着这种破坏生物钟的睡眠肯定是噩梦连连,可是别提噩梦了,就连个美梦都没有冒泡,一觉睡到自然醒,就像只是一闭眼一睁眼的事情。
所有的东西都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仿佛我从来就没有收拾过一样。
灶台上菜笼下放着一小锅的蔬菜粥,只是做饭的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一边喝粥一边看着前两天记速写本上的故事大纲,当时觉得挺精彩的,现在一看也不过尔尔。
有些懊恼,当时应该把文字的东西写得更翔实一点才对,现在面对一张空旷太多的稿纸,大脑全无印象。灵感来了要趁热打铁,连这点基本原则都抛弃了,果然只有一事无成的。
正自艾自怜着,文静进来了,“嘿,我就知道周承那家伙能搞定你。”
“什么时候你们穿一条裤子啦。”我托着腮帮没好气的说。
“怎么说呢,虽然从小就不喜欢他,可是谁叫你喜欢呢,这叫爱屋及乌吧。”
“我若走了,你不是不需要爱屋及乌啦。”
“第一,我的确也不想你走的。第二,那次你跑了以后,周承,天天蹲在你家门口,除了抽烟喝酒就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一下子像老了好几岁,谁看着都心疼。第三呢,那次被胖子骂了我是搅屎棍,连老张金秀甚至杨辉都给我脸色看,搞得众叛亲离。你看我多惨。”
我看着文静嘟着的脸,忍不住靠近了一点:“对不起啊,文静,为了我,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委屈倒没什么,就是以后我不管你的事情了,你们是好是坏,我都不管了。”
“怎么可以不管啊,要管的,要管的,没有你这样两肋插刀的闺蜜,以后谁来帮我解心事啊?”我搂着她故作娇嗔状。
“你的心事啊,就像天机一样秘而不宣。”
“现在我睡醒了,还是迫切需要你这样的解语花的。”
“那好,明天陪我去做美容,可以吗?”
“这个就算了,我还有好多工作要做呢。”
“什么意思,你可以需要我,我不可以需要你吗?”
“嗯,这个是这样的,你的‘需要’正好是我的‘需要’那才是水乳交融,我的‘需要’不是你的‘需要’那是强,奸……”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抬着杠,梁周承从外面进来了。
“文静也在啊。”他看着文静笑着说。
“是啊,不欢迎吗?”文静斜着眼睛看他。
“这个还真的不敢。”
“你敢也没用,这个不是你的家,你说了不算。”
“有用也不敢。”
“那要看看你是不是口是心非了。”
“肯定是表里如一的。”
我托着腮帮子准备看他们抬杠到什么时候,文静话锋一转,“其他人呢?”
“哦,眼镜在钓鱼,胖子抓猪去了,金秀在收拾菜呢。”
“哦,那我也帮忙去,你们俩可别墨墨迹迹的,快点来啊。”说完转身就走了。
这么快就偃旗息鼓梁周承如负重释的舒了口气。
他把手中的盒子放在我面前,“看看喜欢不?”
一看盒子就知道是个手机,我的手机屏幕摔烂了,这事我都忘记了。
“你干嘛买啊,需要换的时候,我自己会买的。”的确我还有点不习惯别人送我东西。
抬头看着他面露愠色,我笑了,的确,他是梁周承不是别人。
“我的意思是可以修一下嘛,换个屏幕什么的。”
“修就没必要了,我看你用惯这款手机了,肯定不习惯别的系统,所有就选了升级版的,还是那个颜色,就只是在里面添了条信息。”
他说着打开手机,果然里面添了条信息,是他的号码,我没有说话,只是接过手机,看着里面的功能是不是有什么区别。
他坐到我边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月儿,这是你的吗?”
我一看是我的蓝气球,昨天放在他车上忘记拿了,现在左手上新添了双蛇的镯子,有点不搭,又戴在右手上,右手要拿笔,有点累赘。
我说:“若不是我的,你觉得会是谁的啊?”
“我记得前几天你带的不是这款表啊,难道会变身?”
“变你得头啊。郝英雄送的。”
“郝英雄送的?”他反问。
“是啊郝英雄送的,他那天看到我手上还是戴着郝伯送的表,就把这只蓝气球送给我了。”
“他倒大方。”说着露出古怪的笑容。
“大方?什么意思?”我先前只是觉得这表贵了点,但看他的表情,觉得背后一定有故事。
“大方就是大方,没别的意思。”
我伸手咯吱了一下他的肚子,他马上跳了起来,大叫着,“好好说话,干嘛动手动脚的。”
我知道他很怕痒,我也知道碰他哪里他会受不了,我又挠了一下,他缩成一团的笑不停,我说:“你现在和郝英雄走的很近,是不是啊?”
“还不是拜你所赐,他一直很照顾我。”
“那你说,为什么你看到这表,怎么这么奇怪的表情?不说的话,一直挠下去。”我伸着手吓他。
“好吧好吧。”等他笑得停喘了气,稳定了一下情绪说:“但是我说的话,你听了就听了,忘了就忘了,不要往心里去,更别告诉其他人。”